李征确实没死,他的确走错了路,误入原始老林,那时就准备将错就错,趁着这个机会,绕路到了敌军身后,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边关的军报还没呈到皇帝的案头,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快马加鞭,跑死了三匹马,回到京城,战事已经收尾,他好几个月都没有看到崔知意,他内心急迫,一定要跟她说这个好消息,他能娶她做王妃了,他有军功了,有跟皇祖母,皇伯父交换的条件了。
军报还在路上,他就已经到了京城,直接去了道观别院,却扑了个空,根本没找到人。
茫然无措,可算逮到一个道士,才问出来,崔知意早就住到了太子别院,他兴冲冲跑过去,却晴天霹雳,得到的消息是,崔知意已死。
李征当时眼眶就红了,完全不敢置信,问了半天才问出,是太后下的懿旨,是她责令,让崔娘子自裁,为死去的他殉葬。
李征已经完全不管不顾了,骑着马就冲入禁宫,要找皇祖母问个说法。
他还活着这个消息,没在京城传开,大家都以为他死了,甚至葬礼都办了,禁宫的侍卫还以为有人冒充睿王世子,急忙来阻拦,被盛怒的李征挑飞,甚至当街打杀了几个。
太子听到这消息,也顾不得跟徐嘉行解释,匆匆进了宫,阻止弟弟做傻事。
徐嘉行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太子别院的,浑浑噩噩,犹如一只行尸走肉,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崔知意,怎么可能会死呢。
“阿征,你还活着?你没死?”皇帝皇后急匆匆赶到长信宫,皇后看到这孩子,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皇后带大的他,李征就算比不上皇后亲生的,也没差了。
皇帝眼中有泪意,欣慰的紧,却看到李征的样子,蹙眉训斥:“回来了就好好地,这么舞刀弄剑像什么样,这可是你皇祖母的长信宫,还不赶紧把刀放下。”
李征居然在太后面前弄刀,满脸煞气的要杀人,这是大不敬,可皇帝不想治他的罪,孩子还活着,这已经比什么都要让人欣慰。
李征满眼绝望:“皇伯父,婶婶,我的知意呢,谁能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皇后一顿,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皇帝咬着牙,也是满面愧疚,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套温和说辞:“你失踪多日,生不见人死不……这话不吉利,朝野上下都以为你没了,阿征,当时我们只顾着为你伤心,并未想到崔氏。”
“所以,你们就赐死她?”李征从未想过,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不是他们做的,皇后想要辩解。
“是哀家做的,怎么样?”太后出现,身边还跟着荣安和汝阳。
荣安看到李征还活着,自然惊喜,听到他质问,脸上更是浮现一丝喜色,李征还活着,她便还能做这个世子妃,而最大的对手和情敌,也阻不了她的路了!
鸩杀崔知意,是汝阳公主的主意,假借了太后的意思,此时,面对暴怒的孙子,太后一力承担,并未推卸责任。
“为什么?皇祖母,您为什么要这么做?上战场是孙儿自己的主意,跟她有什么关系,即便孙儿真的死了,折在战场上,看在孙儿那么喜欢她的份上,为什么不能帮孙儿照顾好她,非要逼她死?”
李征不明白:“她到底做了什么怨天尤人的事,只是被我喜欢,就落得如此下场,我不在她身边护着她,你们便欺负她,甚至连活着,都不许吗?”
他双目赤红,咬着牙的样子,宛如地狱中的修罗。
荣安没忍住:“表哥你失踪太久了,大家不是以为你回不来,你到了地下,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你既那么喜欢她,就让她到地下伺候你,她是死了,可也给了她世子侧妃的名分,也不算辱没她,她一个二婚不贞洁的女子,死后都有哀荣,哪个贵女能有她这样好命?”
“好命?赐死她,说她好命?”
什么死后哀荣,对他的知意来说,还是皇家恩典吗?李征看着荣安那张脸,此时心中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峰。
他想起裴子期对他说的话,他的确,太天真了,在自己没有成长起来,没有能保护她的能力时,就将她暴露出来,大张旗鼓的说喜欢她。
这不是爱,是送她去死。
那时他与裴子期不欢而散,认为此人狼子野心,觊觎知意,现在才知道,裴子期说的,都是对的。
他的爱,给她带来的,只有苦难。
分明活着的时候不曾享受半分世子女人的富贵荣华,却要因为自己的失踪,被迁怒,被赐死,死后哀荣,都是虚的。
李征看着荣安,已经明白了一切,什么怕他在地下寂寞,无人服侍,都是假话,不过是这个女人发泄私愤罢了。
“既然我的侧妃为我殉葬,荣安,你不是我的正妃,为何不为我殉葬?”李征的声音阴冷无比。
他在战场上,经受铁与血的考验,纵然年岁仍旧不大,却一下子从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浑身的煞气和血腥,吓得荣安顿时脸色苍白。
李征举起刀:“荣安,你也下去陪我吧,既享了世子妃这个名头带来的好处,怎能不同甘共苦,我没了,你还能活着?”
他心中,只想报复,杀了她们,杀了这对搅风搅雨的母女,为知意报仇!
荣安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敢举起刀,要杀她,顿时吓得面色如土:“你,你不能杀我,崔氏怎么能跟我比,她为你殉葬是荣耀,我是你表妹,我是县主。”
李征对着她就冲了过去,他此刻已经完全听不到别的声音。
太后面色一变:“侍卫呢,都死了吗,还不把世子制住!”
侍卫们一拥而上,太后也不是全然对孙子没有感情,责令那些侍卫,不可伤到李征,侍卫们真是难,李征宛如杀神,根本没有手下留情,侍卫们却不敢来真的,还要护着大哭小叫的县主,竟一时拿不下他,还受了伤。
“够了,阿征,是我没有保护好崔氏,你若要寻仇,就对着我来。”太子终于出现,呵止住眼前的乱相。
“太子,哥哥……”李征眼中含泪,却仍旧不肯放开手中刀剑。
太子心痛难忍,弟弟眼神,又让他想起了崔知意,一刀一刀,仿佛割裂着他的心。
“我把她的遗物都留着,就是为了,交给你。”
太子打开那几个小小的箱框,她去的那样匆匆,活着的时候连行李都没多少,干干净净的来到这世上,糟了罪,又干干净净的去了。
李征的刀掉到地上,一步步走过去,从里面拿出她的首饰,她的旧衣,开始嚎啕大哭。
太后紧紧地盯着,纵然不悦,却也纵容了李征的做法。
她忽的呼吸一窒,看到了一件熟悉的东西,那是一件,缺了一角的,黄色襁褓。
“这,这个东西,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