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期,你的手别伸的太长了,上次内宫,崔氏那件事你竟能买通太液池甚至皇祖母身边的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太子沉着脸,第一次对自己的近臣拿捏起殿下的架子。
裴子期是皇帝提拔的,却也是真正太子党,乃是皇帝为太子准备的人才,他也聪明,早早向着太子投诚得了重用。
他并不害怕:“若微臣不这么做,怕是崔氏那日就没了性命。”
“有孤在,有晋阳在,崔氏不会有事。”
“殿下确定?”裴子期给他禽兽倒下了杯茶:“晋阳公主在太后面前的面子,可没有您的大,而当时您还在城外,一旦赶不及罪名已定,崔娘子绝无可能活到现在。”
“皇祖母本就想让她死,你买通了宫婢,也没什么用。”
“只是起来个拖延作用罢了,微臣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在后宫搅风搅雨,不论殿下如何说,崔娘子处境堪忧,这是事实,世子太年轻了,虽然爱的炙烈却也没有考虑过崔娘子是否会成为县主的眼中钉肉中刺,崔娘子命运太过坎坷,若无人护着,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殿下何忍如此。”
太子并不介意裴子期买通宫里的人,这些大臣,多多少少都在宫里有些耳目,他不过是为了敲打,而且他也的确不满,裴子期对崔知意的事,插手太过。
“你对崔氏关注太过了。”
裴子期面色坦然:“崔娘子,就是微臣的救命恩人,年少时倾心的那个姑娘。”
“什么,不是崔宛然吗?”太子脸上的面具都要裂开了。
裴子期叹气:“信物在崔宛然手上,一开始微臣也以为她是,后来才知,那信物,是崔宛然从她手里抢来的,崔知意才是我真正的救命恩人。”
“你不是说,想要娶那姑娘?”太子脸上有些空白,完全没想到,除了自己的堂弟,她居然跟裴子期也有纠葛。
裴子期不知可否:“如今世子出事,殿下打算如何安置她,总不能一直囚着她,让她做个没家没依靠的金丝雀吧。”
太子沉默:“如今乱糟糟的你叫孤如何想崔氏的事,至少过了这一段时间再说。”
“那殿下,让我带她走吧。”裴子期直言不讳。
太子蹙眉:“荒唐,裴子期你是不是早就觊觎她?”
“殿下何必着急,若是世子还在,微臣自然没有这个资格,甚至提也不会提起,可现在不同。”裴子期叹气:“世子的事,太子失了手足臂膀,可此事跟崔知意无关,您再这么强留着她,真的不怕太后迁怒,县主找到机会整治她,若出个意外,殿下,不会后悔终生?”
“放肆!裴子期你莫要揣摩孤的心思!”太子有些恼羞成怒。
裴子期平心静气:“都已经这个时候,崔知意并非事世子的未亡人,为何殿下还扣着她,不肯放她离开,殿下的心思,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女人?”
太子咬牙切齿,他曾非常欣赏裴子期年纪轻轻却老奸巨猾,此时却开始痛恨他这一点。
“您的心思,并不是能瞒住所有人,一个女人,让世子为她癫狂,甚至世子能去博军功也是想让她做正妃,而世子尸骨未寒,您又喜欢上了她,您觉得,就算太后宽宏,陛下和皇后娘娘,能放过她吗?若想保全她,就让微臣带她走。”
太子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他并非不知,只是理智上清楚,可感情上却又不能。
裴子期知道,太子已经被他说动了,不过实在犹豫,但他是储君,知道该怎么选择。
门被敲响,太子身边的侍卫气喘吁吁闯进来,此时也顾得不什么仪态了:“殿下,不好了,太后身边的内侍去了别院,要,要赐死崔娘子,让她为世子殉葬。”
太子已经夺门而出,再听到赐死那两个字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裴子期黑着脸,也跟着跑出去。
要来得及一定要来得及阻止!
……
“太子怎么可能赐死崔娘子,别胡说八道了,我就是太子的人!”婢女尖叫出声,被内侍带来的侍卫押着跪在地上。
内侍轻蔑的瞥了一眼:“自然不是太子的旨意,是太后娘娘。”
婢女一顿:“不,你们不能这么做,崔娘子是无辜的,她是殿下要护着的人,你们这么做,太子殿下回来了,你们要怎么跟他交代!”
内侍摇摇头,嘲笑宫婢的天真:“崔娘子,今儿没人能救助你了,您还是老老实实上路吧,您死后也有侧妃的哀荣,能为世子殉葬,是你的福气,太后娘娘仁慈,叫您可以自己选,白绫匕首毒酒,您选一个吧。”
崔知意一点都没害怕,看着那些用来自尽的东西,目光淡漠。
她拿过那瓶毒酒,忽然抬头:“这到底是太后娘娘的意思,还是汝阳公主的意思?”
内侍一愣,浮现起笑:“这很重要吗?您已是将死之人。”
崔知意笑了笑,颔首:“不错,的确没什么区别,”
这世上已经无什么她能流连的,她早就该死了,赐死,她曾经最恐惧丢掉性命,害怕护不住孩子,护不住娘亲,现在,孩儿不要她,娘亲已经离开,她也的确没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也许心中隐隐早有预兆,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一天真的来临,她却忽然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崔娘子,您别喝,太子殿下会救助您的,您不要想不开。”宫婢在流泪,在苦苦哀求她。
真是奇怪,明明不过几个月的相处,这孩子居然对她如此不舍吗,崔知意心中有些暖意:“我走之后,望总管别为难这些姑娘们,她们是太子殿下的人。”
“奴只是奉命行事,只要您老老实实上路,别人,奴自然不会为难。”
崔知意颔首,丝毫没有犹豫,将毒酒一饮而尽。
死去之后,她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吧,这可悲可鄙的一生,实在没什么能叫人称赞的。
太子策马加鞭,赶回别院,推开门,看到的,是她躺在柔软的纱绸中,她的耳坠坠着两只绒绒的雪团,静静躺在她两侧脖颈间,包裹着她雪白的小脸,她闭着眼睛,宛如睡着,胸口却没有气息。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