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父皇退位。”
这句话说完,昭顺帝没有什么反应。
并非是他不惊讶,而是……方才梦中的恐惧还未褪去,现在又听到叶舒窈说“请父皇退位”。
他怀疑自己还在噩梦里。
直到叶舒窈又耐心地叫了他一声“父皇”,他才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
怒急攻心,却一下子没什么可骂的了,昭顺帝张嘴半晌,却只是喘着粗气大吼:“来人!来人!”
他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在叫,平日里的威严气度被抽搐的表情打破,显得有些狼狈。
然而殿内一片寂静。
于是昭顺帝渐渐明白了什么,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表情丝毫未变的二人。
“逆女!你、你竟敢勾结宋家谋反,你……!”
他的声音陡然停了下来,半开的窗户外那一闪而过的寒光,透过重重帷帐也难掩杀意。
昭顺帝僵住,半晌再没有开口。
她早有准备,自己的好女儿,最受宠的好女儿,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叶舒窈则忽然变了话题:“父皇,蓟州昨日被屠城了。”
她声音很轻,像在说一桩无关紧要的旧闻。
“轩辕仲南把城门钥匙卖给了敌将。”
昭顺帝浑浊的眼珠动了动,似乎想躲开叶舒窈的目光,然而未果,叶舒窈上前一步,盯住他:“父皇知道这件事吗?”
“朕怎么会知道!”昭顺帝立刻反驳。
叶舒窈叹了口气:“看来父皇是不准备承认了。”
“宋知简,东西拿来。”
宋知简将一个木盒送上,叶舒窈打开,那金光闪闪的令牌顿时展现在昭顺帝眼前。
“您还认得吧?”叶舒窈笑着说,“父皇的腰牌,小时候您还拿给我玩过呢。”
“这腰牌,是从轩辕仲南身上搜出来的。”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新京城”紧闭城门不许流民进入,轩辕仲南则转头就把一座城卖给了敌军。
除非昭顺帝授意,就是借轩辕家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还不止如此。
叶舒窈突然起身逼近床榻,袖中滑出一卷画册。
“这是父皇的御案上发现的,”她抖开画轴,饿殍遍野的惨状映入眼帘,“画师今晨刚被毒哑——因为他说这画不及真实惨况万一。”
事已至此,事情已全部摊开。
昭顺帝忽然发出一声嘶哑的嗤笑,他并不辩解,抬起了手指向叶舒窈:“是朕小看了你,是朕……咳咳……小看了你啊……”
“但你以为皇位就是这么好坐的吗?”
“你若杀了我,史书会写你冷血弑父,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你以为他们就会服你!”
说着,他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抠住玉玺:“你休想!”
叶舒窈看着他,似乎有些叹息:“父皇既然精通帝王之道,一定明白一个道理,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殿内昏暗,白日也燃着烛火,火光在鎏金蟠龙烛台上摇晃,映出昭顺帝枯槁惨白的面容。
殿外忽然传来环佩撞击声,脚步声传来,一柄折扇挑开珠帘。
宋泊道:“公主,活死人的大部队距京城仅剩百里。”
昭顺帝忽然浑身剧颤,玉玺“咚”地滚落榻边,他慌忙伸出手去够,却无力地滑倒在榻边。
叶舒窈俯身拾起玉玺,指尖摩挲着雕刻精美的龙纹。
“青棠新炼的‘归元丹’,能治您的咳疾。”她将猩红药丸放入皇帝掌心,“只是服药后……会睡得很沉。”
昭顺帝突然爆发出骇人的力气,药丸砸向叶舒窈:“你休想!朕不会退位,更不会让你这逆女如愿!来人,王德喜!禁军……咳咳,禁军何在……”
话未说完,宋知简的剑鞘重重击在皇帝腕骨,碎裂声与嘶吼同时炸开。
叶舒窈目光复杂,最后看了一眼昭顺帝,退后半步:“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