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可汗为北周和北齐两国使者安排的穹庐甚是有趣,分别设在汉庭的两边,一方面考虑到召见容易,另一方面考虑到两边不和,尽量避免交谈,可是仔细一想,突厥无论跟哪边联合,势必会得罪另一边。
眼前,是一个方圆几十里的盆地,远处的草丘,连绵起伏犹如海浪,一层层堆涌向天边,八月的草原,腾格里为换下了碧绿的夏装,换上了绿中带金的秋装,草地上依然开着各色的小花,零碎的摇曳在风中,别有一番风味。
接近北齐的穹庐的时候,周围的人越加多了起来,见一个个身着胡服的突厥人往一个方向赶,一看,跟自己往的方向一致,在看他们手上无不是怀抱虎皮,鹿皮,还有上好的貂皮,狐皮,见一中年男子也往自己身边而过,姜岁离拉住他,问道:“大哥,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换药材呢?北齐那来的人说要药材换我们的皮制品,这不是拿着我家的鹿皮去换呢?”边说还边抖抖怀里的鹿皮。
“这么多人啊。”
“可不是,听说人家北齐人明天要回去了,今天再不换,明天就换不到了。”说着,挣脱姜岁离的手,加入大部队中去了。
姜岁离看着人头攒动的穹庐前,想起云裳的话,她说突厥要跟北周联合,北齐这次是白走一趟。自己躺着的这几天,形式居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她可是见识过斛律恒迦的本事的,而且一开始从阿史那简弘口中可知他本意是跟北齐结盟的,这几天,萧沐风究竟做了什么?
时渐中午,阳光疲软地照射在漠北草原上,突然,人群突然沸腾起来,姜岁离正觉奇怪的时候。
人群向两边分开,然后出现了一支打着各色旗幡的车队,这支车队的到来,使得人群欢呼起来,几百名铁骑在二三十名身披红色斗篷,腰跨弯刀的小将的率领下,列队严整的驰驱在前后,护卫着这支不寻常的车队。
这支队伍中央有两辆翠羽作盖凌衬底的毡车特别瞩目。车前有十二面日月大旗开道,车厢上绘满龙虎鸾雀的各种彩绘,在左騑马的车轭上系着罕见的牦牛尾。这种与众不同的装饰标志着这两辆毡车的特殊身份,它是可汗出巡的乘辇与它的副车。
果然从毡车下走下一个威严的老人,男子碧眼琉琉,络腮胡须,仪容威仪,竟然是土门可汗,跟在那可汗身后还有一个少年,眉梢眼角竟是傲慢狂野,一瞅见他,姜岁离赶紧闪身进入人群,阿史那土门和阿史那简弘,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看见他们。
阿史那土门一下车,一少年赶紧迎上去,眉目清俊,英气挺拔,披雪白狐皮大裘,一旁的侍女也打着伞赶紧跟上自己的主子,斛律恒迦。
居然突厥可汗亲自来送行,北齐面子够大的。
姜岁离细细在人群中寻找,找了一圈之后居然没见到疑似拓跋也的人,想来也是,每次都是拓跋也找到自己,自己怎么能这么容易找到呢?
短暂的寒暄之后,阿史那土门和阿史那简弘离去,交换物品依旧开始,斛律恒迦在下人的拥护下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又见地上掉落着一个狼皮筒子,姜岁离将之捡了起来,眼瞅着斛律恒迦向这边而来,计上心头,她的心里有件事情可以确定了。
姜岁离将狼筒子抱起来,愣着头往前冲,跟其他要换药材的人一样,生怕晚了一会,什么都没有,姜岁离为了安全起见,错开斛律恒迦向着一旁一个也在跑的人撞去,然后意料中的被那人撞往一边,而另一边,正是斛律恒迦。
姜岁离一直觉得奇怪,斛律恒迦的身体很奇怪,身着貂裘,明显是怕冷,却打着遮阳伞,又明显是怕热,从未听过这种病状,又见他的兄长在寻找影子蛊,影子蛊是情蛊生死虫的克星,倒是有听说,身中生死虫的人身体会忽冷忽热,身体会冰冷如至寒冬,瞬间又会灼热犹如火海,那天晚上与他过招的时,没想到这一层,更加没有注意他的体温变化,想来是失策了,这次刚好是个好机会,影子蛊到底是不是用来救他就可以确定了。
就在姜岁离要靠上斛律恒迦时,却被人一推,身体顿时砸往旁边而去,姜岁离摔得头昏脑涨,才站起身来,只听一声怒吼:“哪里来的臭丫头,没长眼睛。”
姜岁离站定,原来是被斛律恒迦身旁的侍卫推出去的,那侍卫腰跨弯刀,一手指着姜岁离骂,而另外几个侍卫已经做好了拔刀的架势,看来没有那么容易。
姜岁离正准备讨好,乘机溜走时,只听见冷淡的声音传来:“不得无礼,这是武陵王妃。”
姜岁离脑中一炸。
“蓝姑娘,这玩的是哪出?”
姜岁离嘴角一阵抽搐,心里暗骂,这天杀的,怎么竟栽在他手上,她就没想通,自己现在带着人皮面具,穿着又是丫头的衣服,掉在人群里找都找不到的人,他是怎么发现的。
说你认错人,那是没有水平的人才做的,姜岁离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拿掉,露出一张大病初愈,有些苍白的脸颊。
“斛律四公子,好敏锐的观察力,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令人发指,”见那些人脸色一变,姜岁离不好意思的道:“错了,是令人叹为观止。”
“姑娘如此装扮,是作何?”
“听闻斛律四公子要离开漠北,你我相识一场特来相送。”
“是吗?”斛律恒迦看向姜岁离,“那么多谢姑娘美意。”
斛律恒迦看似一副温文尔雅,俊朗不凡,氤氲的眼中却暗藏着一般人无法比拟的精名和睿智。
“你那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姑娘说的是什么时候?”
“看来四公子记性不是很好。”
祭台上,斛律恒迦微微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女子,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用如何精美的画工也难描绘分毫,清俊的脸干净利落,淡定而又英气逼人,那一种抬头凝视的表情又偏偏为他平添了几分柔美,难得能在一个男人身上同时看到柔美与豪气并生,姜岁离暗想这斛律恒迦不愧为当世俊才。
“知道吗?你也不会是最后的赢家,从一开始,这场比赛就注定输赢了,你以为你能主导整个大局,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个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