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缓慢地闭上眼睛,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滑落,缓慢地,浸入傅司衍微凉的手背。
并不烫人的温度,却让他觉得刺痛。
这样温热的液体,曾经打湿他的掌心,从掌间纹路,一路蔓延至他心底,从此,生根驻扎,一个叫苏南的女人。
他终于回神,游离的理智在瞬间回归。
掐在苏南脖子上的手松了力道。
生的气息灌入,苏南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一张苍白的脸咳出了红晕,宛若飞零的一瓣桃花,最终碾入泥土里,归于平寂。
她抬起头,看向傅司衍的那双眼里,依旧是平和的,是这么多年生活给予她的隐忍和退让……没有愤怒和怨恨。
从头到尾,她都以一种惊人的顺从,悄无声息地抗衡着他滔天的怒意,
哪怕…他在盛怒之下,差点毁了她。
傅司衍在这一刻了然了些从来不曾看清的东西。
眼前这个女人,不会恨人…或许,也不会爱人。
他忽然笑了,宛若午夜一现的昙花,夺目惊人的美。
“苏南,”他抚摸着她的脸,冰凉的指尖丧失了所有温度,“我说过,你没有第二次离开的机会了,不管你是以什么样的姿态什么样的心情留在我身边,你都…没有机会了。”
苏南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眼里刺痛。
她向来情绪内敛,遇见他以后,落泪、难过、开怀…这些东西,似乎都多了起来,可是失去跟得到,从来都是卵生。
没有平白无故的幸福,她知道的。
“傅先生…”苏南缓慢地抬起手臂,抓住他在脸上温柔触摸的手,一热一凉,温度交织,她轻声告诉他,“我没有想过离开你…你那么聪明,很多话,甚至不需要我说,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你都知道的,对不对?”
她的家人,她的朋友,那是她退无可退的东西……他明明,全部都清楚,却还是触碰到这根线。
“…很多事,我都可以一直让,一直退,什么都不问,可是有些事,我做不到。”
她眼睛很酸,有液体在脸上拖出痕迹。
幼年的时候,有算命先生路过,看见她,玩笑一句,说这个女娃娃,样貌生得太清丽,一双眼睛看起来就不是小孩的眼睛,倔得很,早熟得很,长大了也不是会哭的样儿。
一语成谶,在遇见傅司衍之前,她都极少落泪。
而现在,她不得不咬住嘴唇,才能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哭出声。
傅司衍眼里肃杀的神色,终于在她无声地脆弱里消亡殆尽,他抬手,温柔盖住她的眼,任由她眼眶里的湿润打湿掌心。
“对不起,”他极轻地叹息,歉疚着拥她入怀,“对不起苏南,苏灿的事,我没有跟你说实话…是我考虑不妥。”
他这样郑重地跟她道歉。
苏南用力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低声抽泣着,双肩不住抖动,全身都在战栗,近乎控诉地开口:“傅司衍,你不能对我说谎…我不敢,我不敢去怀疑你的话……”
他闭了闭眼,盖去深眸里所有情绪,低低地告诉她:“以后,只要你问,我什么都不隐瞒,可是,苏南…你也不能凭你自己的猜测和直觉来臆断我,这样对我,也很不公平。”
苏南不懂恨人,亦不会爱人,可他自己呢?他这步步走来,支撑他的,只有蚀骨噬心的恨……他又怎么会懂得如何爱人?
感情的世界里,我们终究还是newsoul。
他低头轻吻了吻她的发,柔声道:“苏南,我不知道怎么对待你,也不知道爱一个人应该用什么方式,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慢慢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