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以安端起茶盏,送至唇边,轻抿一口,顿觉一股清香在舌尖散开,先是微微的苦涩,而后是悠长的回甘。
对面之人也端起茶盏,却未急于饮用,只是看着应以安,似有千言万语欲要诉说,却又在这茶香四溢中暂且隐忍。
“说吧。”
应以安放下茶,将目光投向了长街中来来往往的人群。
“陛下,石木村之事虽已平息,然所拘数人,未及一时辰便暴毙,其后敛财堂的人也未再出现,线索就此中断。”
牧武,他身为应以安的随行卫队统领,肩负护驾重责,常隐于市井,化身布衣,悄然相随。
应以安目光幽沉,她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然心思全然不在这茶香上,“像是被人早早预谋了一般。”
“还有一事陛下,那了见远身上的伤,好差不多了,属下……”牧武欲言又止,眼神中透着犹豫与狠厉。
“有话直说。”
“陛下如此折磨他,他也未曾透露只言片语,干脆杀了。”
牧武抬头直视应以安,话语中满是无奈与暴躁,那被囚之人的顽强抵抗,已然磨光了他的耐心。
应以安缓缓吐出三个字,“中州人。”
“陛下在说什么?”
牧武一脸疑惑,眉头紧蹙,实在不解应以安此刻提及此三字是何意。
“若记得没错,他是中州人。”
“陛下,这……有什么不对吗?”
“中州人与已分化之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东和国、西离国、南国、北朝与十九州共存,而中州人是最特别的,已分化之人与中州人无法结合,更别提什么孕育子嗣、延续血脉的。
世俗常理视此为禁忌。
如此一来,仿若置身于狂风暴雨中的孤舟,难以在世间寻得安稳立足之地。
“啊?”
牧武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实在是想不明白应以安这话里藏着的深意。
他压根就未曾知晓了见远竟是中州人,此刻在他看来,这与处置了见远的生死又能有何关联呢?
只觉得一头雾水,望着应以安,盼着她能再多说些什么,好让自己这糊涂的脑袋能理出个头绪来。
“没什么,既然他伤好了,那就继续审,太医署那边又不缺什么良药。”应以安语气淡淡,似这事儿于她而言不过是寻常之举罢了。
她悠悠端起茶盏,又轻抿了一口,那茶香在唇齿间萦绕,却也难驱散在心头的烦闷。
繁华街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一番热闹景象,却无心欣赏。
那了见远着实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之前种种手段施展开来,反复折磨之下,竟也没能从他口中套出一星半点有用的线索。
到如今,应以安已然对能从他那儿获取关键线索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是这审讯,反倒渐渐成了一种别样的‘乐趣’,似是要和那了见远较上劲儿,定要看看他到底能嘴硬到几时。
牧武听闻此言,虽仍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再多问,当下便抱拳应道:“是,陛下,属下这就去安排。”
说罢,正准备转身快步离去,脚步刚抬起,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那声音虽不大,却让他生生止住了脚步。
“陛下可还有其他事?”牧武赶忙回身,恭敬地抱拳问道。
“朕与那了见远相比,谁更胜一筹?”
应以安微微仰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似是想从牧武这儿得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又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可那话语中的较劲之意,却隐隐可察。
“自然是陛下,陛下之能,犹如皓月当空,那了见远不过是萤火之光,岂可与陛下比肩?陛下胜他,犹如泰山压顶,不费吹灰之力,胜他万分。”
牧武一脸正色。
在他心中,应以安贵为陛下,又聪慧果敢,自是远胜那被囚之人,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没有半分虚假,满是对应以安的尊崇与信服。
应以安摆了摆手,牧武即刻领命,朝着楼下快步走去,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透着一股雷厉风行的劲儿。
不消片刻。
独留应以安一人,她修长的手指抚着茶盏,盯着那茶汤,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厉,低声呢喃道:“呵,什么重要之人?朕……必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