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元洲随手捡起来搁置在桌面上,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望着姜娴。
他想,姜娴怂恿他对她做这些事,可能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恨上蔺元洲这个人,把他被当作替代品这件事揭过,从她并不承认的过错方变成她可以承认的受害者。
这样的逻辑听起来很荒谬,但放在姜娴身上却不那么显著,毕竟正常人谁会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看作替身。
如果丢了一百元纸币,又捡到一百元纸钱,会有人自我安慰假装没有丢钱吗?
一阵凉意忽然从后背慢慢攀升。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姜娴可能病了。
面前的女人无知无觉,只是用最普通的口吻问他,为什么折磨不可以是大开大合的伤害。
蔺元洲没有办法很轻易地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是执着的认为,他憎恨姜娴。
可姜娴真的对一切伤害都表示随时奉陪时,蔺元洲又不想顺她的意。
一个行事果决的人什么时候变得优柔寡断?
他感到厌烦。
他留下姜娴到底要做什么?一直关到他死去的那一天?
那么蔺元洲同样也被关住了。
谁都没办法出去。
就像是无解的命题。
蔺元洲沉默地合上笔电,他站起身走出了亭子。
他离开之后,姜娴走到亭子里从桌子上拿起原文书,其中一页的边角微微泛红,是染上的血。
姜娴垂眸,用指腹抹去了。
但其实擦不掉。
晚上两个人一如既往地躺在一张床上。
姜娴仍旧背对着蔺元洲。
偌大的房间内寂静一片,姜娴忽然听见蔺元洲平静的声音:“如果没有遇见杨庭之,你有想过该怎么生活吗?”
和之前诡异的腔调不一样。
姜娴闭上眼,睫毛在轻轻颤栗:“没有。”
蔺元洲问她:“为什么?”
姜娴的一半脸在枕头上压扁了,她往被子里缩了缩,闷声说:“很倒霉,不敢想。”
蔺元洲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姜娴。
在他的印象中,总能回想起姜娴那些奇奇怪怪的行为。
有时候不知道她嘴里哼的什么调调,像是在自己哄自己。
有时候她又跑去对不相干的人大发善心,尽管蔺元洲一眼就能把那些人悲惨的人生看到底,也还会在她的央求下帮她做无谓的挣扎,这对他来说不费力气,但他清楚并不能改变那些人的命运。
姜娴时而像大人,时而像小孩儿,仿佛活到现在,仍旧在经历过往人生中的不同阶段。
蔺元洲问出那个疑窦重重的问题:“你真的爱过杨庭之吗?”
房间内变得寂静无比,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姜娴并没有回答他。
一直过了很久,直到夜色深重,蔺元洲才后知后觉的想明白——
姜娴无法解答这个问题,不是因为她纠结于爱不爱,而是她根本不会爱。
她没有这个能力。
对比起来,蔺元洲也无法肯定,这个消息和‘确切的爱过杨庭之’这个回答,哪个更坏一些。
江城的深秋过去,入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