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命的人一串串,唯独自己被掌管幸运的神无情拒之门外,就好像多她一个,世界就会立刻崩盘。
从十二岁之后,她的人生就一直在下雨,从未放晴,大片大片的乌云笼罩,那是天上的事,躲不掉。
少年时候,姜娴最盼望的事情就是堂妹换新衣服,因为换下来的旧衣服到了没人要了可能下一步就会被丢到垃圾桶里时,才能轮到她穿。
可是衣服总短,冬天手脖子露出来,冻得烂掉。
裤子也短,就只能捡瓶子攒钱买长长的袜子穿以求最低处的体面,但那样的打扮不够好看,班上的同学嘲笑她像个傻帽。
然而就算是这样,比起寒冷却冻不死人的冬天,姜娴更讨厌夏天。
正是身体发育的那几年,堂妹紧巴巴的旧短袖箍在她身上,她的男同桌会背地里凑在人堆里模仿她含胸驼背的走路。
大家笑得前仰后合,一张张稚嫩的面孔带着直率的残忍。
“她缩脖子的样子真像只偷奶酪的老鼠!”
“我前几天还看见她在翻垃圾桶,好脏。”
“别说了,有气味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中接龙一般捏住鼻子,所有人抬起手在脸上扇风。
就好像姜娴真的那么臭。
笑声成了炸弹,击碎姜娴的自尊,残余的威力蚕食着她的精神。
这样的嘲讽持续了没多久,一则消息被姜娴听了去。
有人说有好心人做慈善给他们镇上捐了一批新衣服,镇长都批给学校了。
于是姜娴去求班主任,祈求他能为自己争取一套衣服。
可新衣服怎么会轮得到穷孩子,班主任无情拒绝了她。
那些质量上好款式新颖的衣服最终分给了家境不错值得拉拢费心的学生。
姜娴什么都得不到。
曾经是,如今也是。
她偷偷地寄托信念,走一条很多人阻拦的道路,好不容易立定,命运扯掉了遮羞布,告诉她,你的寄托其实也有寄托。
它严肃而冰冷地警告,你最好还是不要横在中间。
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姜娴这时候看向大厅桌面上生命力顽强的小松树,忍不住凑近。
她轻轻把柔软的指腹抵在尖锐的松针上,仿佛不知道疼。
其实也希望能从它身上获得一点生机吧。
姜娴拨动了一下松针。
刹那间,有几根猝不及防地断掉了。
她瞳孔骤缩,随即凝滞住。
那虔诚澄澈的眼眸犹如一汪清泉,可仔细一看,里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温母从楼上下来,姜娴望着她,眼珠随着温母的走动而转移。
“妈。”等她走近,姜娴这样喊。
温母的神情一下子柔软很多,她张开双臂轻轻拥着姜娴的肩膀:“实在不好受,就离开蔺家。”
姜娴的脑袋搁置在她肩头:“让我自己处理吧。”
温母拍了拍她的背:“好。”
她和姜娴又说了会儿话,气氛不再沉重。
临姜娴走之前,温母想起什么,把手里的档案袋递给她:“长麟让我帮他找文件,你刚好顺路,带过去给他吧。”
姜娴笑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