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虞第二天回台里,刚在录音棚结束最后的录音工作,莎莎抱来一大摞资料,搁在办公桌边。
“小阮主播,这是你要尽快熟悉的企业资料,财经类节目就这样,比新闻部算的好了,他们要熟悉的是政策大方向,就连那些领导的职务级别,排名座次,都一点不能出错。”
工作需要,她没意见,“我这两天会看完的。”
两声叩门响,范可欣手里握着餐盒,“小阮主播没去食堂吃饭?”
阮虞正专注按照页码整理资料,“吃过了,范主播找我有事吗?”
范可欣抚摸着素色美甲,“世纪广场附近新开了家美容院,我团得有券,下班要不要一起去体验一下,体育栏目的余姐,还有交通频道的黄主播也会一起去。”
她初来乍到,电视台许多资深的前辈对阮虞并不熟悉,范可欣有意带她认识老同事,这类社交,她不该拒绝。
可昨晚刚转了阮哲五千块,刮干净了积蓄,她手里非常拮据,犹豫片刻才回答,“我晚上还有事,下次跟你们约。”
范可欣露出可惜神情,“行吧,小阮主播,你可以发我一个现居地的住址吗,台里还有上次没发完的年货,我正好邮寄给你。”
阮虞疑惑,“在电视台不方便给我吗?”
“纪念品比较大件,邮寄更方便。”
她也没多想,当下才在工作群里添加了范可欣的社交账号,把寄件地址发给了她。
顶置页面上,今早她给靳宪廷发了四五条信息,询问宋夫人状况怎么样。
男人昨晚一夜未归,消息也石沉大海了。
阮虞其实也理解,他跟宋乔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在台里也听到了风声,说宋夫人病情恶化得很快,昏迷一夜,下了两次病危。
靳宪廷是有义务,在病房陪护,跟医生了解治疗方案,大概率这两天,是回不来了。
…
宋家的家庭医生是二十四小时伺候宋夫人的,与省军医脑科泰斗级专家,商讨之后,纷纷摇头。
“病情恶化太突然了,宋小姐,您要做宋夫人面临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
陪护了一夜,宋乔没合眼,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神情萧索,又听闻这个消息,心里强绷的那根弦,啪地断了,“宪廷,他们是在胡说八道是吗?妈,昨天还好好的,跟我说滨市太冷了,明年去南方过冬。”
她如同遭逢大难的幼鸟般,绝望地扑进靳宪廷怀里,为了更好处理所有事,而强压住的情绪,一瞬间倾泻,伏在他肩头,崩溃地大哭,涕与泪都洒在男人胸口。
靳宪廷腮侧鼓了鼓,抬手拍了拍她肩膀,“只是现在情况不乐观,有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宋伯母会挺过来。”
男人情绪稳定的嗓音,以及往日沉稳的行事,令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宪廷,你会一直陪着我,等到我母亲好转是吗,请你一直陪着我可以吗,求求你。”
走廊尽头,卓明轩狂奔而至,面色带着焦急地风尘仆仆,“干妈情况怎么样了?我昨天在公海,听我爸一说这消息,马上包机赶回来的。”
他趴在病房玻璃窗,极尽所能往里瞧,宋夫人躺在病床上,上了呼吸机,以前精致保养的脸,此刻显现出苍老颓色,“怎么这病来得这么突然?”
专家回复,“宋夫人本来就体弱,年轻时又劳损身体,基础病多,突发急性了脑梗阻,这是很凶险的。”
宋乔褪去身上女强人的面具,哭得像个孩子,“是我,我昨晚跟妈妈拌了几句嘴,不想她安排我跟宪廷的婚事,还冲她砸东西了。”
“干妈要跟你和宪廷指婚…”卓明轩脸上表情十分微妙。
不过,他也清楚这件事,宋夫人不只一两次想撮合她跟靳宪廷。
卓明轩走上前,握住她肩膀,“我爸已经花重金聘请了国外的专家,今晚跟这边连线诊治,干妈年轻做刑辩大状,这么要强的一个女人,不会甘心被一场病击垮,你别担心了乔乔。”
宋乔啜泣不语,整张脸埋进靳宪廷前胸。
这一遭,靳宪廷也经历过,荣婉晴去世时,他不过十岁,甚至被靳宥宗吩咐两名人高马大的警卫,摁在病房外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连生母最后一面都未见着。
事后靳宥宗又迅速火化了她的遗体。
十岁的靳宪廷浑身淤青,衣不蔽体,孤凉地捧着骨灰盒,站在墓碑前。
是靳宥宗身边的龙宁海秘书告知他,荣婉晴是死于败血症引起的各器官衰竭。
这个病逝理由,他在此后的二十年间,每逢深夜总会细细在脑海里抿一遍。
至今都未能相信。
靳宪廷心底同情宋乔,她如今面临的这一遭,不好过。
生离死别是扎根于人的心口,永无宁日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