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沉香弥漫,氤氲着淡淡的暖意。
皇后钮祜禄·毓荣茵正端坐在书案前,细细端详一幅她四哥钮祜禄·毓泽刚刚着人送来的山水画。
画卷中江河秀丽,青山绵延,勾勒出一派苍茫气韵。
她的手指轻轻掠过画卷边缘,目光沉静,却带着深邃的思索。
旁边,年世兰懒懒倚在榻上,捧着一本诗集,一边漫不经心地翻阅,一边品着香茗。
她偶尔抬眸瞥向毓荣茵,目光中满是探究与默契。
宫女千鸢轻手轻脚地走进殿中,俯身行礼,低声禀报:“娘娘,敬嫔与莞贵人刚刚去了长春宫,为齐嫔送去了慰问之礼。”
毓荣茵闻言,手中的动作微顿,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将画卷缓缓合上,抬眸看向千鸢,声音不疾不徐:“敬嫔、莞贵人?果然是聪明人。”
千鸢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她们此举不仅对齐嫔表达了关怀,似乎也在试探着此事背后隐含的深意。”
毓荣茵轻笑一声,将手中的画卷搁置在案几上,目光中带着几分赞许:“齐嫔出了这样的事,她们借此送上善意,既能为自己博得好名声,又可试探局势中的暗流。这一步,走得漂亮。”
年世兰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看向毓荣茵,语气中透着几分揶揄:“敬嫔先不提,这沈眉庄虽是新宠,但行事滴水不漏。茵儿,你可要提防她。看她如今的模样,日后未必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毓荣茵闻言,神色不变,嘴角却勾起一抹笃定的笑意:“威胁?沈眉庄?不会的。”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投向宫墙外那一抹萧瑟的秋色,声音低缓却坚定:“后宫中最可怕的,从来不是聪明人,而是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沈眉庄再有手段,也不过是初露锋芒的毒蛇。只要我掌握住她的七寸,她便再翻不起大浪。”
年世兰听罢,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探寻:“七寸?茵儿,你可看清她的弱点了?”
毓荣茵转过身,目光如刀般锐利,语气中透着掌控全局的冷静:“她的七寸,便是她自以为的低调和谨慎。越是新得宠的嫔妃,越不敢出头。她以为安分守己便能避开风波,殊不知,在后宫,太过低调也是一种罪。她看似无争,实则已为自己埋下祸根。”
年世兰莞尔一笑,神色间却透出几分欣赏:“茵儿果然心中有数。如此说来,这沈眉庄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毓荣茵眸色一深,语气忽然一转:“不过,比起沈眉庄,本宫更在意的,是这场局势的幕后之人——宜修。”
“宜修?”年世兰眉梢微挑,放下诗集,语气中多了几分好奇,“你也知道这件事是宜修一手策划的?”
毓荣茵轻笑一声,眸中泛起淡淡的寒意:“齐嫔怀龙嗣,正是她立足后宫的最大筹码。宜修布下此局,原想借柔则之手削弱齐嫔的声势,却未曾想到,这一局不仅没能让齐嫔失势,反倒给了敬嫔、端嫔等人站稳脚跟的机会。”
她顿了顿,声音越发冷冽:“她低估了敬嫔与莞贵人的聪明,也高估了自己的局势掌控力。后宫之中,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年世兰闻言,轻声笑道:“茵儿既已看透这盘棋,想必早有应对之策。”
毓荣茵缓缓颔首,目光投向远方,声音低沉却充满笃定:“局势愈复杂,我们愈能稳操胜券。齐嫔、柔则,甚至宜修……她们一个个以为自己是执棋之人,却不知,这棋盘之上,真正掌控局势的,只有你我。”
年世兰靠在椅上,目光含笑:“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毓荣茵抬手将窗边飘落的黄叶轻轻拂开,嘴角勾起一抹冷意:“风起云涌,后宫如棋。本宫只需静待良机,她们自然会在这局势中自乱阵脚。到那时,便是我们一一收拾的时候了。”
窗外秋风拂过,树叶摇曳,仿佛在为这场暗流涌动的后宫争斗平添几分肃杀之意。
御书房内,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金漆龙纹笔架在光影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胤禛端坐在书案后,手中握着一封奏折,然而目光却久久未曾落在上面的文字。
他眉头微蹙,神色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冷意,连书案旁的砚台中墨迹未干,也早已被他抛诸脑后。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伫立在一旁,见皇上迟迟不动,面露沉思之色。
他斟酌片刻,终于轻声试探:“皇上,是否身体不适?”
胤禛微微抬眸,冷淡地瞥了苏培盛一眼,语气威严而平静:“无碍。”
苏培盛连忙低头应是,但心中更加忐忑。
他瞥了一眼皇上微蹙的眉头,思虑再三,壮着胆子轻声问道:“皇上,那可是昨夜赏菊宴惹得您心生不快?”
胤禛沉吟片刻,眉头稍稍舒展,但眼中却泛起一抹寒意。
他声音低沉,缓缓开口:“长春宫的事,查得如何了?”
苏培盛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恭敬答道:“启禀皇上,奴才已命人彻查。查明那盘菊花糕确由御膳房所制,只是新来的厨娘因不慎将制药用的金针误当成食用菊粉,这才酿成祸事。”
他犹豫片刻,又低声说道:“不过奴才还听说,柔贵人在昨夜的宴席上,并未动那盘菊花糕,似乎早有察觉。”
胤禛目光一凝,声音冷冽:“早有察觉?柔则是如何应对的?”
苏培盛小心答道:“柔贵人全程未多言,也未对任何人表现出怀疑。她从始至终都静待事态发展,神情从容,毫无慌乱之态。”
胤禛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柔则……倒是有意思。”
他转身回到书案前,提笔在奏折上写下几行字,笔力刚劲有力,显示出他一如既往的自信与威严。
写罢,他缓缓搁下笔,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无可置疑的威严:“传旨,命御膳房即日起禁用菊花糕,所有糕点必须加倍检查。”
苏培盛连忙应下,正欲退下,胤禛忽然再次开口:“还有,将齐嫔的医案呈上来,朕要亲自过目。”
苏培盛闻言,心中一凛,连忙俯身领命。
他隐约明白,皇上这一连串的指令,表面是在处理菊花糕事件,实则是在敲打后宫中那些妄动心思的人。
“奴才这就去办。”苏培盛应声退下,但脚步未迈出几步,就听皇上冷然吩咐:“传柔贵人,朕要亲自问问她。”
待苏培盛离去后,御书房内再次恢复寂静。胤禛倚靠在龙椅上,指尖轻轻敲击扶手,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的奏折上,却似未真正看清其内容。
他低声自语,仿佛在质问某人,又似在自我探究:“柔则,你究竟是巧合,还是聪明?若是巧合,朕还能留你一分安稳;可若是聪明……你又想走到哪一步?”
窗外秋风拂过,带来树叶飘落的沙沙声,与这后宫暗潮汹涌的氛围相互映衬,似一场无形的杀局正在悄然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