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 这位妇人让她去端刚熬好的鸡汤。
她那年快六岁了,力气比五岁时大了不少,陶罐虽然沉重可咬着牙还能坚持。
就是太烫了。
她的手刚贴上去,指腹硬生生被炙红了一圈,烫的出了水泡。
她忍着没敢声张,端到圆桌上才有所松懈,以至于汤不小心洒出来一点,便被这位妇人扇了一巴掌,并揪着她手臂上的肉不停辱骂她。
那时,陆明珠和陆康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陆财拍掌叫好,不停应和。
不过过去九年,这些人倒是变了。
这位妇人抖如筛糠,活像只猴。
陆财不叫好了,像头缩头乌龟地瑟缩。
陆明珠和陆康面上有表情了。
陆小桃定睛一看,原来是害怕。
陆小桃撇撇嘴,只觉得这一切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望向一旁神色淡淡的崔锐,疑惑道:“崔锐,你家中的奴才若是没了规矩,你是如何教训的?”
崔锐平静应声:“乱棍打死。”
此话一出,屋内的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陆明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陆小桃歪头笑望向她,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在这抹恣意眸光下,陆明珠低下头,到底没将心里话说出来。
便连陆明珠都如此,其他人更不用说,陆财生怕陆小桃注意自己,头快垂到肚子上了。
陆康刚刚吃过教训,面上和四肢还在疼,咬着牙什么都不说。
陆小桃叹一口气,都是些欺软怕硬的,早知道他们这么好欺负,五岁那年她就应该拿着菜刀威胁他们。
哪里还需要熬三年,八岁那年才逃脱苦海。
不过现在好日子等着她,她可不想背上人命官司,加之想让崔锐觉着自己是个心善的,便柔声开口:
“罢了,她毕竟是我的好二婶,从小虽然对我拳打脚踢,四天给口水喝,到底还是将我养了三年。我又如何能将她乱棍打死,以后我还想养着她呢。”
崔锐双眸微眯,透出些冷意,不疾不徐道:“既如此,便将这妇人打一顿,四天给口水喝。”
陆小桃沉默一瞬,这人当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这点小心思他都知道。
看来二婶这顿苦是必须得吃了。
陆小桃无奈望着几人:“既如此,也好,也算是报答二婶的养育之恩了。对了,你们谁重新给我倒杯茶?”
“我来倒。”陆明珠忍着心内的恨意,面上扯起一抹倔强的笑来:“我来伺候小桃姐姐。”
陆小桃扬眉,嘴角微翘地欣赏她这副不屈之状。
她突然有点明白,当年陆明珠为何喜欢看戏了。
台下之人我见我怜,却屈服于强威顺从于自己之态,确实让人心内舒坦。
陆小桃笑着颔首。
陆明珠紧了紧拳头,深吸口气。
她身姿窈窕,起身离开时竟有些弱柳扶风之态。
陆小桃不屑地收回目光,望向屋内剩下的三人,摆摆手:
“我暂时想不到还有何事需要你们,等我想到了再来吩咐。你们先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陆康几人松了口气,刚起,便听头顶又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
“刘二婶,你弄脏的饭菜肯定不能用了,但那却是我用银钱买来的,如今,你觉得该如何?”
刘二婶狼狈地趴在地上,这次她是真的怕了,小心回答:“小桃,我如今一分钱都没有。”
陆小桃有些失落:“那该如何?”
刘二婶沉默,眼泪差点从眼眶中涌出来。
陆小桃没有丝毫怜悯之情,只是转头对着崔锐开口:“她原来想当我一辈子的奴才。”
崔锐瞥了眼大惊失色的妇人,指腹轻轻拨弄着玉扳指,淡淡回:“这是她的荣幸。”
……
月事第一天陆小桃的小腹一直隐隐作痛,这在从前是从未有过之事。
晚些时候,崔锐又请了位大夫给她诊脉,这次大夫给她开了点充盈气血的药方,如今刘二婶正在熬着。
从前对刘二婶一家恨之入骨,恨不得扒他们的皮,抽他们的血,如今他们屈服于暴力之下,规规矩矩地给她做着事,除了最开始的喜悦外,当天晚上陆小桃便没了感觉。
这种索然无味到刘二婶将药端到饭桌上时,达到顶点。
看她那鼻青脸肿,小心翼翼,四肢无处乱放的样,陆小桃也歇了刁难她的心思。
喝完了药躺在榻上,回忆今日之事时,她甚至有些恍惚,那抹不真实感让她如何也睡不着觉。
到了后半夜,终于迷迷糊糊睡去,陆小桃竟还若有所思地想:
她这种蛇蝎心肠之人,也就只能配崔锐这种心狠手辣之人了。
幸好她将姜铭抛弃了,不然,她真怕会祸害他的子子孙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