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个愚笨的女子,听出了今日饭桌上崔锐的暗示——
他对自己有心思。
至于是哪方面的心思,她还需斟酌。
可即便如此,这男子已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与其注定没有结果,最后还可能老死不相往来,还不如就当他的救命恩人维持最大的体面。
所以在他说完那番话后,她随口敷衍了两句便转移了话题。
他不可能娶自己为妻的,她也没必要把精力放在他身上。
她如今所有的想法就是好好伺候这位贵公子养好伤,若他开心,说不定还能再赏点银子给她,若是没有,她也并不亏。
想罢,陆小桃没再看他,而是将窗户一关,进了屋去。
感受到身后的注视消失时,一直凝着柳树的崔锐忽地转过身来,漆黑双瞳执着地盯着紧闭的窗棂。
莹弱的烛火从缝隙中透出跳跃的光,在窗户纸上蕴出暖橙色的一片。
影影绰绰间,他看见女子纤细的身姿,褪去一件件繁琐的衣裳。
崔锐紧抿着唇,明明只是隐隐约约,可他却仿佛看见沁着水珠的脸庞,凑到他身前妖娆的举止……
那个上一世无状的女子,这一世规规矩矩地与他坐在一起,对他的暗示视若无睹,面无表情。
分明是一样的人,一样的面容,可却陌生的让他的心空荡开来。
即便他知晓这是新的陆小桃,不再是上辈子满目疮痍、遍体鳞伤的女子,可心中迫切地占有欲和莫名的不安让他百爪挠心。
直至屋内烛火尽熄,崔锐才收回目光。
暗卫在他身侧禀告:“陆姑娘下午给天平县一家妇人送了些肉食,那妇人估摸着帮助她良多,所以陆姑娘将最好的肉全部给了她。
却不知什么缘由一直未敢进门,让属下找了张纸条写上“赠罗氏”,而后躲在角落,看邻居将肉搬进去才走。”
崔锐若有所思,既然不是因此事,那她回来时眼眶上的红晕又是因何?
少顷,崔锐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眸光渐渐幽深。
想明白了关键,他轻轻拨弄着玉扳指,无声笑开。
他早就知晓这女子是个聪慧之人,可没想到过了一世,她的心性还是未变。
欲擒故纵?
既如此,他又怎能不配合?
……
不知是不是因尘封已久的往事一发不可收拾地往脑海中涌现,陆小桃这晚失了眠。
翌日卯时不到,陆小桃破天荒地醒了。
她眸光落向对侧的土墙上,崔锐便睡在与她一墙之隔的屋子里。
这已是这男子住在她家的第三日了。
这三日,她几乎围着这男子打转,倒是忽略了前段日子于孔府书院勾的那位书生。
那人家境殷实,家里开了两间吃食铺子和一家粮铺,丰衣足食、养尊处优。
而他又是幼子,并未被寄予太多厚望,无需因娶了个一无所有的农女而与家中闹僵。
细数起来,此人极其适合她。
倒真有几日未见到他了,陆小桃心中一动,准备今日去见见他。
她去疱屋煮了点淡粥放在堂屋的圆桌上,又去屋里精心打扮了一番,数了点银钱便出了门。
从陆家村去往天平县的孔府书院需要半个时辰,她到时,恰好遇到了一只脚跨入私塾的郜准。
郜准面色郁郁,青白长衫衬的他肤色愈加白皙。
这男子是陆小桃此生见过的最白之人。
第一次瞥到他时,她因那张瓷白的仿佛上好羊脂玉的肤色而愣了好一瞬。
这男子五官虽不精致,却也不粗犷,端正间不出彩亦不平庸,却因为白的过分,硬生生与众不同,眉清目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