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好像抓住点什么了。
“问完了吧?问完了就赶紧走。”
无头衙役绕到方九背后,用力推了他一把。
方九向前踉跄了两步,接着稳下身形,一边往牢房外走,同时脑子里迅速整理情报。
如果莉雅猜的不错,方九是在过度调用“触感”后,才来到了这个与砍头鬼相关的世界。
但这里未必是砍头鬼的家乡。
要是这俩衙役也跟砍头鬼一样,那这里是砍头鬼老巢的论点还说得过去。
问题是他们脖子以上全部截肢,怎么看都跟砍头鬼走的不是一条路子。
总不可能这颗星球上的居民生存状态就是这样——只有砍头的和被砍的两种人,每个生下来的砍头鬼在十八岁成年礼上要在父母朋友的掌声和欢呼声提刀,一刀给另一个人脑袋砍下来,而这个过程同时还是那个被砍头的人的成年礼,最后大家伙吃着蛋糕唱着歌,一起把掉下来的脑袋当球踢……
那这个世界【脑洞】可太大了……
排除这种过于抽象的可能性后,方九不禁怀疑,自己接触会不会是它的本质、它的诞生、亦或者它的存在本身?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确认一下。
想到这里,方九回过头,准备跟莉雅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结果他刚转过身,就发现那位掏出木枷和镣铐的无头衙役呆傻般愣在原地。
而他的面前,则是一台雪白光亮的扁平圆柱形扫地机器人。
无头衙役对着这台根本无从下手的现代机器,陷入到深深的沉思之中。
“……”
方九:“……”
他差点忘了还有这茬!
无头衙役虽然没有表情,不会被人看脸色行事,但方九能想象出他此刻的心情——绝对是一整个懵逼、茫然、怀疑人生。
就有一种玩古装悬疑剧本杀途中发现npc跟隔壁都市言情喜剧串号的错愕。
这咋整啊?
这玩意比他还缺斤少两呢!!
为了避免无头衙役一拍脖子给莉雅就地处刑,方九主动提议道:“要不先放我脑门上顶着?”
“有道理……有道理。”
无头衙役从怔神中醒过神来,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赶忙蹲下把莉雅抱了起来,然后放到了方九头上。
小机器人成功占领高地,这会儿小声嘀咕起来:“你真要跟他们走啊?我其实还有不少电……”
“来都来了,先去刑场看两眼。”方九迅速思考了一下,“而且我感觉这里应该有不少那只鬼的线索,说不定能找到一次就干掉他的办法。”
说到这里,方九猜到莉雅的心思,补充一句:“如果真有什么贼拉危险的东西,你就再弄死我一次——反正你都弄死我三次了,也不差多来几次。”
“我都说了不要把死亡当常态。”莉雅低声念叨着,当下却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只好“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于是方九顶着莉雅,在两名无头衙役的押送下,顺着阴冷潮湿的泥泞过道朝远方的出口走去。
……
随着越来越靠近出口,监牢外的冷风陆陆续续灌进方九的衣服,零星的雨水迎面吹落到肌肤上,带走几丝体温。
方九离开出口,来到一片宽阔的广场。
广场上方的闪电在云层间疯狂地闪动,轰鸣的雷音带来更激烈的暴雨,一朵朵水花在地面迸溅,不知是溅染了怎样肮脏的东西,它们的颜色变得浊黑,看起来像是无数绽放在地面的黑色蝴蝶。
数十道穿着古旧衣裳的人影站在广场的行刑台前,原本正交谈着什么,此时却是注意到了方九,纷纷转过身来。
方九只往人群中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格外复杂。
因为这些“人”都和自己身边的衙役一样,全身上下所有关节都完好无损,唯独脖子以上空空荡荡。
几十号人,几十道无头人影齐刷刷地“望”着他。
好在方九并没有沉浸在对头颅的深思之中——他的目光很快就被不远处的行刑台吸引过去。
那是一座接近篮球场大小的木质平台,上面整齐地摆着一排厚实的木墩,两侧各有十名无头衙役护卫法场,在平台的末端落着一座监斩台——檀木监斩台被雨水浸出暗红纹路,仿佛历代监斩官的杀伐决断已渗入年轮,而一位身穿朝服的监斩官坐在那里,手持一块惊堂木,斜前方是一个放着“斩”字标的黑红竹筒,只需再丢出一枚,便可为这座监斩台再添几分血气。
方九注意到,哪怕是法场的监斩官也和其他人一样,没有脑袋。
但是有些人不同。
那些跪在木墩上,穿着灰白色囚服,戴着和方九同款木枷的人们排成一排,或是哭哭啼啼或是绝望丧气,雨水打湿他们的面庞,呈现出各式各样的悲痛和麻木。
这些即将接受行刑的犯人是有脑袋的。
尽管从这个架势来看,他们很快也要变成“没头脑”大军的一员。
而就在方九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囚犯时,他忽然注意到有两名犯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那是一对五十岁左右的男女,此时正跪坐在相邻的位置,各自平静地望向远方。
他们的脸上充满麻木,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全是怨恨,更多的是释然和接受。
方九盯着这对男女看了几秒,然后猛地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砍头鬼胸前挂的那两颗脑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