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咋样，这大冷天的快喝点热水。”文幼辉一边关心着，一边将热水往秀秀手里塞。
“我来看看生产，顺便看看你，昨天没问你，一切都顺利吧？”
秀秀端着热水往自己的办公桌上坐，文幼辉和赵忠辉一左一右坐在对面，前者一脸淡定自若，后者盯着秀秀手里的报告，双手紧握惴惴不安。
“一切顺利，生产销售都没有异常，稳当的很。”
文幼辉回答完后，秀秀应了声‘那就好’就翻看起了赵忠辉做的考勤表，现在工人考勤是依照各个车间生产主任点名登记，而这个表就属于是工人自行打卡，最后月底收到劳资科做统计。
“这个表书面做的不错，但咱们要考虑实际，夜校和学习班还没有开起来，等到开设至少要出完安德森和艾洛克的货，那咱们这有几个识字的工人，他们认得出自己的名字，会找到自己的名字进行打卡吗？”
赵忠辉脸色一变，期待谦卑的面孔被失望和自责代替，他抿了抿嘴，似知错的孩子一般：“是我没有考虑实际，让副厂长见笑了。”
“别气馁，你还年轻，还有进步的空间，一时的失败不能代表你职业生涯的全部，人尚无全人，吸取教训，改正进步，我还是很看好你的。”
秀秀看他深受打击，一副马上就要一蹶不振的样子便出声安抚，不就是画饼和pua吗？她信手拈来且毫无恶意，对赵忠辉而言，这是良性的pua。
这不，垂头丧气的赵忠辉闻言，眼睛重新焕发出光彩，就连头发丝都写满了‘真的吗？’三个字。
“我一定会汲取教训，争取快速且完美的进步。”赵忠辉握拳，只觉得自己现在充满了力量。
文幼辉无奈的扶额，说年轻，在座的就她程秀秀最年轻吧，论虚岁也才19岁，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她就算是做到了副厂长秘书这一职，也永远无法超越她。
之后的时间里，秀秀审查了桌上的文件和报告，没问题后就和文幼辉、赵忠辉一起下车间，打算看看生产线。
下楼梯后转头就碰到了消防科的稽查小组。
为首的小组长王浩扬起笑脸，带着自己俩徒弟走向他们，嘴里招呼着：“哟，程副厂长，赵副厂长这是要下车间呀？”
“是，下来瞧瞧流水线的进度怎么样，王组长要不和咱一块儿？”
“程副厂长相邀，那咱哪能不去，您走着！”王浩乐呵呵的笑的见眉不见眼，这可是人民的大英雄，能见着的时候可不多，可不得跟在身边，蹭一蹭人家的运气和福气。
他身后的两个徒弟都一脸羡慕敬仰的看着他们，心里想着师傅可真厉害，能和两个副厂长并肩走在一起，还有说有笑的，啥时候他们也能这么出息呢？
“王组长，这咱厂里的工人卫生和车间卫生如何？我还没过问过呢。”秀秀问道。
因为这活是给了黄齐贤，想不起来的时候，秀秀自己也没去问过，正好人在这，便问了一嘴。
王组长瞧着两位厂长的神情，酌情说道：“这厂子里从开机到现在招的工人，多数都是农民和城里的盲流，说句不好听的，卫生这一块，咱们一直没有松懈过啊，一时不查，就有惫懒的觉着天冷不洗澡不洗手，这不，我们稽查组几乎每天都要查。”
他这话说的够明显了吧，都快明着说工人不讲卫生，怎么说都没有用，只能每天都去查，打持久战。
秀秀皱了皱眉，她和毛翠兰不是再三强调过工人车间卫生都很重要吗？
“你们没有反映给黄厂长吗？宣传科每天的工作广播工人守则没有念吗？”
王浩察觉到秀秀的愠怒，拧眉瞪眼无奈道：“黄厂长也在抓这件事，宣传科广播站也没落下工人守则第一重要的工作，就是厂子工人多了，难免有些心思活泛的人，钻着空子打咱们的脸，难搞得很。”
“那就这样放纵他们不洗澡不洗手吗？厂子的锅炉房热乎乎的，洗澡暖暖和和的，还敢拿天冷当借口？一个厂子的规矩都遵守不了，还做什么工人！带路，我倒要会会他们有多大的面子不遵守厂规，把这些人都抓出来当典型！”
无规矩不成方圆，放任他们不讲卫生，就像一块持续间断性生长的疤，不去根治，他就会慢慢的长满全身，最后流脓生疮。
这是她程秀秀亲手拉起来的厂子，在她心里比749还要有不一样的意义，这个疤，她必须除了。
王浩见人生气了，赶紧把人往蒸馏车间里带，穿上防尘服往车间里去，他现在心里活泛的很，刚才的话只是他的一时牢骚，而非纯心向秀秀告状，要是黄厂长觉得他告状，那可怎么好。
赵忠辉不吭声，默默跟在后面，学习秀秀的话术和气场，他第一次看见这样严肃的秀秀，此刻他十分庆幸，还好不讲卫生的不是他。
几人走进来，车间主任立马就发现了人，连忙迎上来：“哟，二位副厂长下来看生产来了，我把进度表拿给你们看。”
“先不用，王浩，你认得不讲卫生的人吗？”秀秀抬手阻止了车间主任的动作，看向王浩。
王浩点头，把人带到第三台蒸馏机流水线上：“他叫曾小强，是附近镇子上的村民。”
程秀秀把人叫起来：“曾小强同志，请你站起来。”
车间主任将三线的蒸馏机按了暂停键，曾小强也一脸茫然的站起来，面前的几位是副厂长，他认得。
“咋了？”
“把你的防尘服脱下来。”
曾小强听话的把防尘服和帽子都摘下来，双手捏着帽子，视线游移不定，一看就有诈的样子。
瞧他们这来势汹汹的样子，怕不是要给他开除？那自己的任务是不是要提前完成了？
秀秀看了眼他冒油的头发，还有没有剪半长的指甲，问道：“工人守则第二项是什么，你记得吗？”
曾小强脱口而出：“响应伟大的号召，个人卫生最重要，头发指甲和皮肤，干净整洁乃纪要。”
广播站天天放，他们听都听会了，想忘都难。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遵守工人守则，工人守则是厂规之一，你对此是有什么不满和见解吗？锅炉房的热水冬天一个月才收工人5角钱，指甲剪每个车间都配备，想用招呼一声就可以了，为什么，你不洗澡不洗头还不剪指甲？”
面对秀秀的咄咄逼人，曾小强显得有些拘谨害怕，他嗫嚅着嘴唇，演得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我……天冷，不用天天都洗澡吧，指甲剪了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