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黄道吉日,诸事大吉。
今日小朝会,京中五品以上官员都早早来到皇宫。
不过今日的朝会又显得有些特别,群臣虽然也在照常般向皇帝奏报国事,但显然一个个都心不在焉,更多的注意力都往殿外去。
直到这一轮奏报结束,随着景庆帝略微示意,后侧的韦棠才一步迈出,拖长了腔调喝道:“宣罪官武茂川入殿——”
霎时间,所有人的精神都变得集中,殿内殿外,数百双眼睛全都齐刷刷落向外头,注视着那个被多名魁梧的禁军侍卫押解着,一步步走向太和殿的身影。
定北侯,武茂川。
这个名字在最近二十年来,是大雍朝野中最叫人钦佩,也最让人安心的存在。
是他,以一己之力镇守北疆,让已成百年之患的铁勒人接连败绩,不敢再轻言南犯。
是他,在五姓七家完全占据朝堂绝对话语权时,横空出世,凭着强大的军威军权压制世家大族,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重新乖乖做朝廷的顺服臣子。
也是他,有着当世最顶尖的强大修为,几次出手,杀得以罗天教为首的诸多江湖宵小偃旗息鼓,只能躲到暗处,干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从此天下真正安定。
正是因为有定北侯武茂川的存在,大雍天下才有如今数十年的安稳繁荣,他是真正的国之柱石,是大雍朝廷的中流砥柱。
可今日,这位有大功于江山社稷,为天下人所仰望的大英雄,却成了阶下囚,变成了通敌叛国的重犯!
当武茂川被押进殿来时,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怀疑,有愤恨,也有幸灾乐祸……
但这种种目光,对他而言却又恍如不觉,只是垂着头,一步步向前。
只是这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而又吃力,似乎每一步向前,都用尽了他浑身的力量。
这是当然的事情,因为他的身上,有着多重的禁制束缚。
前后上下,周身要穴,都被玄铁针扎入,断绝一切真气运转的可能。
四肢上,则被玄铁镣铐牢牢锁死,这一副手铐脚镣,重达千斤,让他每一个动作,就好像都是在背着座山。
而在他的脖颈肩膀之上,还担着一副由降龙木所打造的沉重木枷,将他全身的动作更是控制在了最低范围。
降龙木,也有克制真气的强大作用,丝丝缕缕的木之真气会通过身体接触侵入人的经脉,把最后一点真气都给榨干。
这就是朝廷对这位大功臣,大将军的待遇,谁让他是天下间仅有的那几个四象境强者之一呢?
直到被押送到丹樨之前,武茂川才被半强迫地,缓慢地跪了下去:“臣定北侯武茂川,拜见皇上!”
景庆帝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定北侯,怎至于此啊……你怎会如此糊涂,居然罔顾朕对你的多年信任,朝廷对你的百般提拔,居然干出里通外敌,放走心蕃人的大错之举!
你让朕,让朕如何处置你才好……”
他说话时表情充满了痛苦,显然对此结果痛心疾首,到此时,都不敢相信面前自己最信任的臣子,会犯下如此大错。
旁边,众多伺候着太监中,叶小山也在静静观瞧着君臣二人的神情举动,若有所思。
以他现在的身份,今日想要入殿参与这场判决,自然不难。
这不光是为了如妃娘娘,更是为了他自己。
因为叶小山总有一种感觉,今日这场判决,将决定大雍天下的走势。
良久的沉默后,武茂川才缓缓抬头,开口,一字一顿,前所未有的凝重:“陛下,臣是被冤枉的!”
“大胆!”
不等景庆帝表态,边上已有兵部官员厉声呵斥:“武茂川,事到如今,在陛下跟前,你还敢信口开河,狡辩为自己脱罪么?
难道说心蕃一族大军被你放走一事是假?那些因此埋骨玉门关外的将士之死是假,北疆众多将士言之凿凿的指控也都是假的不成?”
随即,又有人跟上:“不错,这些指控你叛国纵敌的将士们,可都是你的部下,若非你武茂川确实干出了如此多天怒人怨的勾当,作为你的心腹部将,他们又岂会冤枉于你?”
“武茂川,你固然曾有大功于社稷,但朝廷对你也是百般重用,封赏不止,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
陛下对你更是宠信有加,将边疆数十万大军军权都托付于你,全无半点防备。要论对你之信任,当真是古来罕有。
可你呢,却不思报效,反而因此越发肆无忌惮,甚至干出与外族勾结之事,实在是罪不可恕,辜负天恩,罪该万死!”
声声指责如雨点般落到武茂川的身上,大有要用这等言辞将他凌迟一般。
武茂川却未作声,只静静跪那儿听着,脸上的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喜怒来。
直到这些呵斥声停止,他才又一次望向高高在上的景庆帝:“皇上也是这么看臣的?”
“朕不想,也不愿相信这都是真的。但事实俱在……
这儿有你麾下数十名将领的联名上奏,指认你勾结心蕃一族在前,放他们逃离在后,并因此让数万大军葬身玉门关外……
此等供状证词,让朕不得不信。
定北侯,你辜负了朕对你的多年信任,更辜负了边关数十万将士对你的信任和爱戴。所以到现在,你都不后悔么?”
景庆帝盯着武茂川,满是痛苦和压抑着的愤怒:“你但凡还有一点忠心,就该认下自己所犯之罪。那样,朕看在咱俩君臣一场的份上,看在你多年功勋的份上,还会法外开恩,给你留给体面。”
“臣没有罪,这种种指责,都是有人在陷害臣。
玉门关外一战,臣更是被太阴会多名高手围攻拖住,导致无法及时返回指挥作战,这才有最后之败。
至于这些供状,更是他人捏造,是有人控制了这些边关将士,冒用他们的身份,向朝廷诬陷于臣。
而他们的真正用意,就是为了陷臣于不忠不义,借朝廷法度,杀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