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奶奶走了】
她应该先打电话,但是尚未来得及。
梁瑜问:“这段时间他没来过么?”
护工说:“高考结束后来过一次,一会儿就走了,不像以前待很久。”
梁瑜嗯了一声,很奇怪的感觉。
来过一次。
好歹是来过一次。
可一会儿就走了。
她跟容卓霄一样都是奶奶带大的,父母都不在身边。
舒姨再嫁后又生了一个儿子。
梁父再婚后更是儿女双全。
那时,梁瑜容卓霄俩人的处境是相似的。梁奶奶年轻的时候是干农活的好手,生完孩子就可以下地干农活,而应奶奶年轻的时候的下乡的知识青年。那个时代的事情,他们这一辈并不了解,因为过去太多年了,而小一辈跟老一辈的聊天,对过去的事情,老一辈不会事无巨细。
小辈能从只言片语中,看到老一辈的努力、辛苦。
就像梁奶奶给梁瑜留下的就是很能吃苦的印象。
吃了那么多的苦,说出来的话却不能够解决眼下的苦。
在奶奶一句一句的教育中,梁瑜没有学会吃苦耐劳,而是明白了吃苦无用。
应奶奶很少提及过去的事,她是一个不爱提往事的老人。
所以,她是一个安静的老人。
是这样的,当一个老人不提起她的过去,她的现在也变得可有可无,明明是那样一个与众不同的老太太,给人留下的却是一个怪老太的印象。她既没有发脾气,又没有做坏事、怪事,偏偏是这样的她成了怪人。
应奶奶先是温柔的,再是多病的。
其实应奶奶的身上都是些慢性病,长期吃药倒不怎么显现,看上去很康健的。只要坚持吃药,就跟正常的老太太没有什么两样。
应玲菀的身体一直是老样子。
这几年容卓霄不在老家,就用奖学金为她请了护工,也有舒丽珍夫妇给的生活费。
梁瑜没有在一开始想到容卓霄,此时想起又无法抽离。
想应言为什么没来啊。
为什么应言没看见应奶奶的最后一面。
他跟舒丽珍不一样的。
舒丽珍无法接受母亲离去的现实,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听着一回又一回的错,梁瑜问了一句错在哪里。
护士听了这话,瞪大眼睛。
这女孩真是蛮不会讲话的。
一般来说
这时候
应该安慰说没有错。
再不济也是将人搀扶起来,让人去休息。
梁瑜倒好,直接问人错在哪里。
舒丽珍的声音突然从嗓子迸发,梁瑜的耳朵受到了摧残。
人能够不体面到这个程度。
舒丽珍像是发了疯,她的声音疯了,她的脸埋在两手之间,哭声绵延。
医院附近并不好停车,应伟康迟了几分钟到,看到的是哭得要抽过去的妻子,舒丽珍跪在地上,双手牢牢抓住车床,工作人员的劝说完全不起作用。
应伟康走过去,柔声劝说,又强硬一根一根掰开舒丽珍握住车床的手指。
应伟康言语坚定:“丽珍,放手。”
他没想到赶到的时候岳母已经离开,这样的离世恐怕妻子一辈子也无法释怀、接受。
舒丽珍惶恐、害怕——
母亲是因为她离开的。
她抓住应伟康的手,抓住了救命稻草:“我真的错了,我知道错了。”
眼泪快要哭不出来,心一抽一抽疼。
车被推走,舒丽珍被应伟康搀扶着起来。
舒丽珍冷冷看着容铭川,这张脸上有熟悉的影子:“要不是……”
容铭川睁开眼睛,舒丽珍的话停在一半,收了回去。
梁瑜觉得古怪,舒姨的眼神不像是一个母亲看一个儿子。就算舒姨与容少没有相处过,没把他当成儿子,那更不应该是刚才那个眼神。
舒姨的眼神,不是恨,难不成还能够是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