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闲聊,我知道对方就在市三院上班,赶巧的是,我小叔也在那家医院。
这个世上,从来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巧合。
我认真盘算了一下相识的过程,争取不会放过每一个细节,从几声鸟叫,再到红绿灯,可我最终也没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老天爷会这么好心?只是为了让我路途上不寂寞有个女伴聊聊天?
不信邪的我又观了一下意中香,仍是一个大写的佛字,除非我真正的用香火去测,不然是没办法测学佛之人的。
况且,即便我用了香火,也肯定测不准她的命局。
师门有个张老爷子,此人极其自负,无所不测,无所不能测,有一天,他遇到一个教书先生,就要了人家八字,测完之后他叹口气,告诉对方说你最近一个月不要出门,遇到车什么的都要躲远一些。
教书先生知道张老爷子的名号,自然也信服至极,不做恶事,不积恶业,一个月后,老爷子又在大街上看到那位教书先生,一脸惊骇地追过去问不对啊,你做什么了?你这个是必死之局啊,哪怕是阎王爷都没法更改的?你怎么还活着呢?
对方也很诧异,就说自己这一个月也没出门,就在家里抄经诵经,不过一个月后,他做了一个无比恐怖的梦,在梦中他被一辆大卡车碾成了两截。
张老爷子顿时恍然大悟了,原来学佛改命是真的,更恐怖的是,必死之局竟然通过一个梦就给受报了?
我们都知道车祸是横死,横死很难投胎的,即便大灾化小,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吧?
然而,报应就这么神奇的给消了。
不久后,张老爷子开了天眼,第一天还没什么,第二天安排好后事,第三天就去了海城大悲寺,落发为僧,忍辱苦行。
我这点儿道行,离高人还有十万八千里,自然测不出林婉如的命局。
到了医院门口,我们便分别了,她有一场接生手术要准备,我也该去看望小叔了。
在电梯的时候,一股复杂至极的情感突然席卷而至了。
三岁那年,我失去了父亲,孤儿寡母的相依为命,还有小叔。
听村里的老人说,小叔出生的时候,不哭也不笑,若不是那双水灵的大眼,估计都会被当做死婴处理掉,他是先天性语言障碍,从小只会说几个字,舌头伸不直,还一直流口水,像个傻子一样。
但小叔对我特别好,每天都会背我去幼儿园,只是进村的时候,我会让他放我下来,因为别人看我的目光,我会觉得有些自卑,而他只会傻傻的笑。
我们一直没有分家,奶奶,小叔,我和我妈,一家四口,平日间地里的农活,还有一些重的家务,都是小叔干的,他会带我放风筝,还会大清早跑到十里外的集市,去买我最爱吃的水煎包。
我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父爱,只是这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我妈当时怀孕了。
起初我什么都不懂,直至小伙伴们不愿意和我玩还骂我是野种时,我才渐渐明白了。
记得某个蝉噪的午后,我哭着站在妈妈面前,她问我怎么了,我才断断续续的哭诉:别人都说我是你和小叔生的。
我妈上前给了我一巴掌,我哭得更狠了,随后她紧紧的抱着我,安慰着我,说那些都是谣言。
村里的疯言疯语愈演愈烈,有人造谣说他亲眼看见,小叔和我妈在苞米地里做那事。
而我妈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像个圆圆的西瓜,走在大街上,别人看我的目光很怪异,我当时虽然小,但对这事也有个大概的认知。
第二年,百花盛开的季节,流言蜚语达到了极致,妹妹就是这样子出生了。
我妈本就是那种文文弱弱的女子,之前在县医院做过护士,相比于乡下的妇女来说,是个体面的文化人,我爸生前,不少人都夸他娶了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只是流言过于猛虎,善于捕风追影的长舌妇编造了一个个剧情版本。
生完妹妹没多久,妈妈就病倒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形如枯槁。
那段日子,我不愿意出门,在家也沉默寡言,活的暗无天日。
可那毕竟是穷乡僻壤的乡下,有些麻烦,即便你不出门,也会主动找过来。
村里有个无赖叫范贱,是一个嗜酒如命,没脸没皮的短命鬼,在我爸去世后,他经常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半夜敲我家的门,扯我家的电线。
有一天晚上,他跳过我家的墙头,撬开我家的门,当时我正在睡觉,忽然听到旁边我妈的叫声,只见一个男人压在了她的身上,我吓得哇哇大哭,想将他推开,却被他踢倒在地。
小叔拿着擀面杖跑了过来,不要命似的照着短命鬼就打,嘴里乌拉乌拉的叫着,我和我妈都扑到了他的怀里。
短命鬼出了门便造谣,说撞见了小叔和我妈通奸在床。
流言再起,大家不去苛责短命鬼夜闯民宅的事实,却对一件乱伦传闻关怀备至,以至于她身上贴上了不守妇道的标签。
家门不幸,耳根也不得清净。
我妈倒是沉得住气,每天都向我灌输大量心灵鸡汤,那些晦涩难懂的言语,我到现在都不理解。
我的精神世界已经完全黑暗了,甚至后来,我也相信那不是一件空穴来风的事,尤其是那晚的拥抱,我至今记忆犹新。
于是,我跟个神经病似的,去搜妈妈床底下的卫生纸,去闻枕头上的味道,一旦半夜我妈有什么动静,我都会悄悄偷听。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了我的诡异举动,笑着将我搂入怀里,说我就是她最大的支柱,我感到她身体有些颤抖,还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被儿子不信任,我描绘不出她的那种痛苦,只记得那晚,她哭了很久。
后来的某天早晨,我妈打起包裹,拉着我要回娘家,她鼓足了涌起对奶奶说,孤儿寡母,单身小叔,住在一个宅院里实在不方便,不想让我爸的亡灵受到流言的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