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又胡说。不是给你解释过了么,你现在虚弱是因为化疗的药物作用,等停药以后就慢慢恢复了。再说,上次我和我哥去林家湾,给彩衣姐烧纸祭奠了,她不会怪你的,也不会害你的。你这就是普通的病,不要太迷信……”
“行行行,我知道你们不爱听,我不说她了,就说你哥。你看看这么冷的天,你哥和你爸也不能休息,还得去干活挣钱,这都是我拖累的啊……”
李淑珍说着,扶墙停了下来。
她现在身体虚弱,走几步路就双腿发软了。
“妈,干活咋了,年轻力壮的,不干活还能在家歇着?”
“小楠,你想想,以前咱家哪过过这样的苦日子啊,欠债几十万可怎么还啊。早知道有今日,我去年就该以命抵命,不该多活这一年啊……”
“妈,什么抵命,你还年轻着呢。大夫说了,只要坚持化疗,吃药,真的没什么问题,你一定不要胡思乱想。咱家虽说欠了点钱,可林家没催过,也没要过。再说,这也是我哥心甘情愿给的,还是别提这个了。”
“行,我不提。但我不能再这么拖累你们了,不能再花冤枉钱了,钱得留着,供你上大学用……”
“妈,这你不用担心,我才高一,考大学早着呢,再说,等我上大学了自己想办法。 我不是说了么,成绩好了就有奖学金,到了大学再勤工俭学,自己能养活自己的。”
“好孩子,苦了你了。可就算你不花钱,你哥还要娶媳妇呢?我不能害他打一辈子光棍啊!”
说起这个,裴嘉楠无言以对。
在农村,像哥哥这么大的小伙子,确实到了娶亲的年纪。
按母亲她们的话说,再耽误下去,就不剩什么好姑娘可挑了。
而说到大儿子的婚事,李淑珍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她想到了什么,指了指自己的头上枣红色的帽子。
“对了,小楠,你看妈戴的这个帽子,英子给我织的,好看吧?”
“好看,挺合适的。”
“是吧, 我就说比外面买的还好看,主要是带上合适,再大的风也吹不掉, 还不勒头皮。”
看着母亲难得的笑脸,裴嘉楠的心里也很欣慰。
因为化疗,母亲的头发早都掉光了。
裴嘉楠至今还记得,母亲第一次化疗结束,回家洗头的时候,是他给洗的。
原本看着还好的头发, 只是轻轻一碰,就全都掉了……
虽然医生早有交代,化疗会掉发,但亲眼看着漂浮在水盆里的一团团黑发,裴嘉楠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等洗过头,母亲的头发基本已经掉光了。
母亲也只四十岁,自然接受不了光头的自己,于是哥哥要给母亲买顶假发,她却死活不同意。
她早就听说,那个林家湾的阮小玉,平日就是戴着假发,所以母亲对假发充满了抵触和厌恶。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去给母亲买帽子。
可母亲偏瘦,头围比较小,买来的帽子都有些大。
有次母亲出去买菜,一阵大风吹来,帽子被吹出老远……
母亲就那么光着头,拎着菜在后面追帽子,众目睽睽之下, 很是狼狈……
从那以后,母亲就不怎么出门了。
后来他们虽买了小头围的儿童帽,却因为不合适嘞头皮…
英子知道后,赶紧买了布料和毛线,按照母亲的头围,亲自做帽子——秋天的时候,是那种棉布或棉线的单帽,到了冬天,又钩织了各种保暖的毛线帽……
总之,自从英子出现在他家,母亲就再也不缺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