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燕国愿意伸出援手,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现在我卫国南部地区已尽数被燕国攻占!
现在我们是腹背受敌,就算我们殊死抵抗,大梁城也终究会被启国攻破,就算不是启国,也会是燕国!到得那时遭殃的只会是百姓!”
卫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卫国走到如今这一步,虽然国力衰弱!但我卫国百姓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们要来打!让他们来就是!大不了同归于尽!”
“卫大人!若是仅凭卫大人的一身热血就能救国的话!咱们卫国几百年的基业何至于走到今天?!”张大人说:“况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与其做无谓的牺牲,不如保存实力,待假以时日……”
卫绩:“你们现在连跟敌人拼死一战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以后?!”
“君上!我张家祖先跟随国君来到封地,我张继,以及张家人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张大人起身走到殿中央跪伏在地:“只是事已至此,还请君上为大梁、为我卫国千千万万的百姓考虑!”
殿内鸦雀无声,只有被气得气息不稳的卫绩在反抗。
早朝开始时便一直没说话的老卫王抬眸环视殿内,将殿内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群臣个个垂眸颔首,缄口不言,张继以头触地跪在地上,卫绩气得全身发抖。
最后,老卫王的视线定格在了丞相陆宏身上。
陆宏亦是敛眸垂首,一言不发。
陆宏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老卫王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发表意见,就代表他也主张投降。
老卫王没说话,挥了挥手示意退朝。
下朝后,老卫王临时决定去宗庙,禁军统领当即去安排车辇仪仗以及清街等事宜。
“不必了,”老卫王说:“现在这时候,还弄这些劳什子做什么?这次不坐王车,你去,套一辆马车就可以了。”
禁军统领见状只得下去吩咐,老卫王甚至都没带几个禁军随行保护。
马车到得宗庙前,老卫王挥退了上前来搀扶的禁军统领,自己一阶一阶、一步一步爬上了宗庙台阶。
他确实老了,不过是区区几百阶台阶,他爬了足足半个时辰,爬得气喘吁吁。
老卫王喘着粗气站在宗庙前,此时正值阳光明媚、春光灿烂的春日午时。
他没有进殿,站在光里与宗庙世代先祖的牌位遥遥相对:“项武,你去,请丞相过来。”
“是。”禁军统领领命走了。
老卫王进得宗庙,挥退了在宗庙洒扫添油灯的侍人。
他驻足在殿前,面前是卫国世代君王的排位,总有二十八位,到他这一代,已经是第二十九代。
最边上的,则是他唯一的儿子,已经故去的太子,卫冕的牌位。
一阵风刮过,殿内的白色纱帘晃动起来,殿内的烛火不住摇曳。
太子冕面前的那一盏烛灯尤胜。
老卫王快速走过去,护住那不住摇曳,即将熄灭的一星烛光。
那烛光逐渐缓过劲来,重新挺直腰背。
风停了,纱帘缓慢回归原位,殿内的烛光尽数亮了起来。
老卫王怔怔看着卫冕的灵位:“当初是父王不对,没有听你的话,一意孤行让吕清出兵作战,最后害死了你,害死了吕清,害死了二十几万将士。”
卫冕灵位前的烛火跳动了两下,发出两声火烛爆裂的声音,似乎在回应老卫王。
陆宏来的时候,就看见老卫王拿了块手帕,在小心地擦拭灵位。
陆宏走进殿来,行了个礼:“君上。”
老卫王没回头,他认真地看着手上的灵位,他老了,动作缓慢,却格外轻柔小心:“你跟那赵灵,是怎么谈的?”
陆宏:“……”
“你不必瞒孤,”老卫王擦拭完一块灵牌,小心地放回原位,又重新拿起另外一块擦拭:“直说就是。”
陆宏闻言,料想老卫王已经什么都明白了,于是只得道:“他承诺,绝对不会枉杀一个百姓。”
老卫王语气淡淡的,不辨喜怒:“就只是这样?”
老卫王那语气冷淡淡的,陆宏却感受到了难以抗拒的,独属于君王的威压。
他的君威不似赵宁那般锋芒毕露,带着一股凛冽的杀伐之气。
却有异曲同工之妙,仿若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头顶,让人既逃脱不了又无力反抗。
陆宏手心冒汗,他不由自主觑了一眼老卫王德背影:“是……”
老卫王手上一顿,然而他却没有回头,良久,他复又擦拭起来:“照你看,这赵灵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臣认为,他说的或许不是假话,”陆宏一边说,一边揣摩老卫王的用意:“他或许是真的想保全城内百姓,否则,他不会两月来围而不攻。”
这一次卫王沉默了很久,他一言不发,默默地擦拭着祖宗牌位,他用了一个半时辰,小心地把所有祖宗牌位全部擦拭干净。
最后,他走到卫冕灵位前,拿起卫冕的灵位。
此时夕阳西照,越过殿门,斜斜落进了殿里,大半个殿内都罩在了光里,卫冕的灵位也被罩在了光里。
“那么……”老卫王小心地摩挲着灵牌儿子的名字:“开城门吧。”
“君上……”陆宏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老卫王。
老卫王抱着儿子的灵位面朝陆宏,他半边身子落在光里,半边身子遗留在阴影里。
老卫王抬眸,将视线从灵牌上移到陆宏脸上:“我说,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