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姜黎站在王宫城墙上,看着苏仪骑着马驰骋而去:“你不该这样帮着子谦骗我的。”
徐凤鸣站在姜黎旁边:“姜兄不是也甘心让苏兄骗的吗?”
姜黎无奈地笑了笑,他其实知道,依苏仪的脾气,就算他表面妥协了,也会凭着自己的想法去做的。
他之所以没有揭穿苏仪,只不过想不到好的办法支开苏仪,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借坡下驴罢了。
还有就是……
姜黎轻轻叹息一声,看着苏仪的背影消失。
姬珩的病越来越重了,他已经吃不下东西了,大多数时候都在昏迷,可能,就在这两天了。
初夏将至,日子一天比一天热,姬珩的病也越来越严重。
自从姬珩不能下床后,为了防止消息外露,姜黎便刻意减少了朝会。
如今天气热了,姜黎索性直接将朝会改成了十日一次,今日朝会上更是有年龄大的大人直接中暑了。
今日格外的闷热,姜黎担心姬珩,一下朝就去姬珩寝殿去看姬珩。
然而还在半路,就遇上匆匆跑来找他的内侍。
姜黎一见内侍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往姬珩的寝殿跑。
此时太医令跟徐凤鸣都守在姬珩寝殿,姬珩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吊着一口气迟迟不肯咽下去,就是想见姜黎最后一面。
姜黎跑到姬珩床榻旁,看着不成人样的姬珩,还没说话,眼睛便红了。
或许是血脉相连,姜黎一来,姬珩就醒了。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只得睁着眼,满眼担忧地看着姜黎,枯树枝一般的手动了动,想去抓住姜黎的手。
姜黎立即小心地将姬珩的手捧在手心:“王兄……”
姜黎哽咽道,他声音沙哑,一说话,眼泪便无声地掉了下来,滴在姬珩的手指上。
姬珩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声如蚊蝇的“嗬嗬声”他只得心疼地看着姜黎。
“阿……玟……”大概是实在不放心姜黎,姬珩竟然强迫自己发出了声音,只是那声音沙哑、如杜鹃啼血一般,听起来像匕首刮钢板的声音,他仿佛生生撕裂了自己的喉咙:“我死后……你就……找个没……人的地方……阿玟……答应……好好……活着……”
“王兄……”姜黎脑子里一片混乱,此刻他除了叫一声王兄,似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我……”
说什么?
是告诉他自己一定会匡扶大晋江山?还是告诉他自己一定会听他的话就此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亦或是让他不要离开自己?
姜黎自己就懂医术,依姬珩的状况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他早已油尽灯枯,只是为了能多庇护弟弟一天,硬生生撑到了现在。自己若是再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太自私了?
“王兄……”姜黎声音哽咽:“王兄……”
“一定……”姬珩竭力挤出一丝笑来:“……好好活着……”
姬珩被姜黎握在手心里的手倏地从姜黎手里垂了下去。
姜黎还没反应过来,他眼睁睁看着姬珩的手从自己手里滑落,然后重重地砸在床榻上。
姜黎如梦方醒一般,呆呆地看着姬珩,难以置信地喊了姬珩一声:“王兄?”
然而姬珩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王兄……”
王兄……”
姜黎跪在姬珩榻前,他无计可施,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一声声地喊着姬珩,似乎想将睡着的姬珩喊起来。
姬珩的病他一直心里有数,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真的到了这一步,他才发现什么心理准备都没用。
他脑子里全是他年幼时,兄长教他读书写字的画面。那时候的姜黎懵懵懂懂,只知道宫里的人都不怎么跟他玩,他只得去找唯一会搭理他的姬珩。
姬珩对他很有耐心,每次都会带着他玩,然而他身体不好,玩不了多久就累了。这时候姬珩就会带他去书房,教他写字。
那时候的姜黎很是高兴,每天都去找哥哥玩儿。然而随着他渐渐长大,他发现哥哥虽然对他很好,也总是很温柔,似乎什么都懂,不管姜黎问他什么,他都能给姜黎一个答案。
可他总觉得哥哥似乎总是不开心。
后来他再长大一点,读的书也多了,慢慢地,他明白了哥哥为什么总是不开心了。
自那之后,姜黎便不去缠着姬珩陪他玩了。
他开始认真学习,他想长大以后,通过自己的努力保护王兄。
然而,他到最后,都没能保护得了王兄,反而还连累的姬珩临死都不放心他。
徐凤鸣跪在姜黎旁边,他想劝姜黎几句,然而这种时候,所有的劝慰都是惘然。除非是亲身经历过,否则不可能真正地对姜黎的痛苦感同身受,既然如此,那一切发自内心的安慰都是自以为是的可怜。
幸好黎朔早已经所有的宫人都谴出去了,整个殿内只有他们几人,不用担心会走漏消息。
姬珩驾崩,除了几个密切相连的人知道外没人知道,就连一直伺候在姬珩寝殿的宫女内侍也不清楚。
天子驾崩的消息不能传出去,自然也不能发丧,姜黎没有办法,只得将姬珩的遗体冰封起来。
然而这不是长久之计,姜黎派人特意将管少卿请来商量对策。
这几日姜黎就没睡过一觉,每夜都守在姬珩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