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扶还是那副不苟言笑、一副谁也瞧不上的模样,他现在已经是晋王朝的官员了,不穿官服时却仍然穿着他自己以前的便服。
人群中的陈简看见宋扶,走上前来向宋扶行了一个师生礼:“老师。”
自去年到了安阳,宋扶将他送去了郡守府,两个人就从来没见过面,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快一年了。
宋扶瞧见陈简,眸子里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近一年不见,陈简长高了许多。
宋扶:“你长高了。”
陈简怎么也没想到,一年不见,宋扶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的。
陈简:“近一年不见,老师还好吗?”
“很好。”宋扶道,苏仪当即上得前来:“宋师兄,既然来了,那我们便去吃个便饭,也好叙叙旧。”
“我还有事。”宋扶正色道:“先走了。”
宋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他说走就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众人早就习惯了宋扶的脾性,也没往心里去。
四人在学院门口各自上了回家的马车。
徐凤鸣跟赵宁上了马车,今日徐文没来,是郑琰赶的马车。
车内,徐凤鸣道:“宋师兄怎么突然来安阳了?”
赵宁:“他离开洛阳,一定是有事。”
宋扶已经在晋朝廷当官,轻易不会离开洛阳,今日来,肯定是有事。
“公子说的不错。”郑琰嘴里叼了根草,漫不经心地拉着缰绳,一脚蹬在马车上,一脚垂着:“宋大人此次来确实有事,他今日去学院之前,先去见了尚大人。”
徐凤鸣跟赵宁缄默不语,两人实在想不通,宋扶究竟有什么事。
另一边,姜黎跟苏仪也在思考,宋扶这次来究竟有什么事。
苏仪沉吟道:“究竟有什么事,能让宋师兄离开洛阳?也没听说天子要派使臣去哪里啊。”
姜黎眉头紧蹙,摇了摇头:“不知道。”
“唉——”苏仪道:“不求是好事,只希望不要是什么坏事。”
马车到了苏仪府外,苏仪下了马车,黎朔一抖缰绳赶着马车走了。
“公子放心。”黎朔道:“洛阳如果真有变故,一定会有消息传来的。”
姜黎坐在马车里,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又是半年了,只不知兄长的身体如何了。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便入了秋。
入秋不久,天气便一日一日地凉了下来。
今年夏季雨水充足,百姓们迎来一个大丰年,基本上个个家里都有了余粮。
至此,那些逃难来的难民,总算真正地安定了下来。
尚训招兵买马,总共招了五万多人,这五万人全部驻扎在安阳城外的枫山下的营地里,每日训练。
秋收后不久,便入了冬,今年是个暖冬,第一场雪一直挨到入冬后快大雪时才姗姗来迟。
这雪来得晚,却也来得迅猛,不消一天,天地间便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眼看这一年又要到了头。
这晚赵宁来时,两个人一番缠绵后,赵宁抱着徐凤鸣,问:“快过年了,今年回家吗?”
徐凤鸣已经两年没回过家了,前年是被困在大溪没办法,去年是担心自己将那些人来历不明的刺客引回去害了父母。
老实说,徐凤鸣确实有点想念母亲。
可他又在担心,尽管他猜测,那些刺客很有可能是冲着赵宁来的,可他又不敢确定,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不敢拿自己的父母的身价性命来赌。
“你若要回。”赵宁似乎知道徐凤鸣内心所想:“我让郑琰保护你。”
徐凤鸣:“那你呢?”
赵宁说:“我能保护好自己。”
徐凤鸣:“我问的是你过年怎么办?还是像以前一样,自己一个人?”
赵宁没吭声,他确实就是这么打算的。
事实上他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过来的,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至于母亲,他这十几年来见过母亲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这么多年,他过得最开心最热闹的一个年,就是去年了。
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而且他知道,徐凤鸣两年没回过家了,确实该回去了。
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心里没什么感觉,徐凤鸣这么一问,却开始矫情起来。
大概,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一旦见到了光,就再也不愿意忍受黑暗了吧。
“跟我一起回去吧。”
黑暗中,徐凤鸣忽然说。
赵宁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什么?”
徐凤鸣:“跟我一起回去。”
赵宁像是被人灌了一大碗蜜糖一般,连骨头缝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