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他们是德国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跑到我们国家来,真是讨厌。”
艾薇吃了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懂几个德国的简单语句,就几个,像‘打扰了’‘谢谢’‘那好吧’‘不行’就这些。”
男孩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咖啡馆的玻璃,嘴里喃喃自语道:“一开始他们在我旁边点吃的的时候,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呱啦的,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他们说的德语。”
“然后呢?”
“他们可能对草莓过敏,刚刚其中一个人要点草莓泡芙,手指都碰上菜单草莓泡芙的画了。”
“被另一个人阻止了,在那一堆我听不懂的话语中出现了‘不行’这个词,随后他们点了焦糖泡芙,所以他一定是对草莓过敏或者暂时不能吃草莓。”
艾薇突然回忆起,刚刚男孩绊倒咖啡馆店员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调换了?
他动作很快,艾薇本不确定自己看清了,现在看来就是了。而且这家店的泡芙都是个头比较大的,能刚好放进嘴里的,也很容易拿取。
男孩注意到她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狡黠,“没错,所以我在点单的时候先点了草莓泡芙,刚刚趁乱调换了,就等着他吃下去呢,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可是一般过敏也就是身上出现红点,会很痒,吃点药,顶多难受一天。”艾薇眉头微皱。
“那又怎样?反正能让他难受一会儿也好啊。他们根本查不到我们头上,就算他们去查,最后也只会怀疑是店员弄错了吧?”
艾薇皱紧了眉头,“那咖啡店的店员怎么办?她认真工作,却平白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男孩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谁让刚好她在呢?”
男孩想了想,又补充说道,“不过我看那两个人穿得挺有钱的样子。而且明知道自己过敏一开始还想吃草莓泡芙,可见过敏症状应该不是很严重,估计也不会让那个店员赔钱,顶多就是店长会开除她或者罚她几天工资罢了。”
“那你是在惩罚谁呢?按照你的假设,他们最多难受一会,店员却是要难受几天。”
艾薇快速说完,没在意男孩背后喊叫,便转身重新走进了咖啡馆。
到了那桌,她看包装纸还没有拆,便似不小心地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还好扶住了桌子,顺势将那草莓泡芙推倒在地。
艾薇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这份脏了,我给您重新买一份吧。”
其中一个德国人笑了笑,摆了摆手,“没关系的,您不是故意的。”
艾薇拿起那快被打翻在地草莓泡芙,“不好意思,我看已经不能吃了,给您扔了,重新点一份吧,怎么说也是我的失误,怎么能让你承担呢?”
说着,她走到柜台前,付了钱,告诉店员按照那两个人刚刚点单,重新准备一份。
说完,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她也给自己也点了一份点心。
这时,那位疑似对草莓过敏的德国人走了过来,“没关系的,您不用这么麻烦的,您不是故意的。”
艾薇笑着回应与他说了几句,店员给她点好的点心,又将泡芙递给德国人。
艾薇见他没有怀疑,便放下心,离开了咖啡馆,走到了巷子里,等待她的便是男孩不善地打量:“你可真讨厌,本来可以好好教训一下他们,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我们家房子不会租给你了。”
“我回去在和你解释,或者边走便说,现在人来人往的,我们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吧,我会说清楚原因的。”艾薇安抚。
“我不,我现在就要听,你别动我,你要是敢扯我下,我就大喊,告诉母亲你打我,我会真的在身体上砸一个洞,就如同对待咖啡店那店员一般对待你。”男生露出一个恶意的笑。
“店员的老板或许有几率不会辞退,也不会罚款,但是我一定会让你赔偿。小孩子怎么会撒谎呢?”
男孩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准备照着脖子划上去,“小孩子怎么会把自己伤的那么重呢?所以是他人为之啊,你的恶名会传出去的,甚至传到学校。”
艾薇望他,手疾眼快挟制住他的手臂,将石子一扔,将他抱到巷子深处角落,男孩疯狂挣扎,“这附近的石子可多了去了,你能全部扔了吗?”
艾薇及时放下他,“好,我现在说,对不起,是我的错,要不重新来一遍,你可以继续装作打闹般不小心把草莓塞他嘴里。反正你也说了,你是一个小孩子。不会有人怀疑你。”
“什么?我为什么要扯上自己。”
“那你为什么要连累别人?”
“我都说了,一般就是将做错事的店员罚几天的工资或者开除,而且说不定,老板知道是德国人倒霉,还不会罚呢。”
“对啊,那你可以自己去,不会有人罚你薪水,也不会将你开除,不再是说不定,而是一定不会,你没有老板。”
男孩沉着脸,“所以你是在帮助他们?”
艾薇叹息,“你很有行动力,也非常聪明,敏锐,但是你知道么,我曾经洗衣服时与你母亲讨论以前发生的事,你母亲曾经也经历过一模一样的事情。”
男孩愣住了,艾薇继续,“在她十几岁时,某天她正在照顾小奶牛,可不知为何,第二天奶牛突然死掉,父母不免的怪她,气氛连续低迷几天,她很难受,她说那段时间宛如一座被抽走灵魂的雕像,家人叹息自责都似深深刺进她的心房,让她鲜血淋漓。”
“她说,其实那天她很确定,的确是按照以往的步骤来做的,可不知为何奶牛就是死掉了。”
“后来才知道是妹妹喂了些不该喂的草,后来怕责怪,也就一直没有说出来。所以你的成长无论别人指责你什么,你母亲从来都会问清楚你的原因,怕重蹈覆辙,你反倒要来欺负别人。”
“而且他们就算是会说德语,那也不能不能仅仅凭借他们会说什么语言,就认定他们是哪国人,这太草率了。
我有一个叔叔他会说德语,也会说自己国家的语言,也会说我们的语言。”
“他到什么地方,说什么语言?或者准备要去什么地方,先与助理提前重温一下。如果是这样乌龙呢?日常本来就有太多不确定性,如果你想做些什么事情,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就应该更加确定事情的原貌。”
艾薇蹲下,望着他,“要做一件有风险的事情,不确定的事情,最基本前因后果,对自己行为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起码都有足够的认识和预判。不要意气用事。”
“我只是想让他过敏,难受一会。”男孩沉默着,他的确不知道那个德国人是否过敏,过敏到何种程度,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德国人,身份是什么?会有什么后续影响?
“我讨厌他们。”男孩也蹲在地上,指尖在地面上画着圈圈,“爸爸经常说他以前有很多同学,他们一起去工厂做工,一起玩耍,他们年纪都不大,大概也就十几岁,应该和姐姐一样大。”
“他们性格不同,有的心肠很好不爱说话,有的大大咧咧自信积极,还有的人很圆滑两面三刀让人不喜,然后,他们全部没有回来,在战争中,连尸体也没有回来,也许已经在炮火下化成碎肉,泥水,渗进大地了吧。
男孩闷闷地说道,“爸爸会记得他们每人生日,那天会给他们做小时候舍不得的食物,爸爸虽然不是一个坚韧的人,他每每回想依然哭的不能自已,我讨厌战争,战争是结束了,可悲痛远没有结束。它带来的不仅是死亡,更是绵延不绝的凄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