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愣什么呢,到祭祖的时辰了,别耽误了迎亲!”穿着一身新衣的妇人催促,看阿琅没反应,还上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阿琅如梦初醒,下意识应声。
妇人喜气洋洋出了门,大声招呼着院子里的人。
阿琅低头,他穿了一身喜服,这是要准备娶媳妇?
他抓紧时间接收记忆。
原主宁阿琅,十九岁,是一个农家子。
父亲宁满仓与母亲牛禾香祖祖辈辈都在地里刨食,大哥宁阿景比他大四岁,宁满仓年轻时在山上挖到一株人参,换了几十两银子,想要改换门庭,于是将当时六岁的长子送去读书。
宁阿景从小稳重,头脑灵活,在十七岁时考中童生,二十三岁考中秀才,还将名字改成了宁瑞景。
原主小时候看到大哥有单独的书房,也闹着要读书,不到两个月就因为太顽皮、没天分被劝退。
然而,原主并不认为被劝退是自己的原因,而是先生不会教、父母没有给他创造更好的读书环境,对能读书的大哥从最初的羡慕到满怀嫉妒。
宁父宁母并不是只顾着大儿子的父母,小儿子没有天赋,就花了一笔银子,送儿子去专门学识字和简单算术的学堂,想着以后儿子大了可以去镇上找活做。
同时,还考虑到婚姻方面。
宁父为了大儿子科考时手头宽裕,在宁瑞景中秀才前就定下了县上一个纸笔商的女儿,又压着原主一直没给他定亲,直到改换门第后,给原主定下镇上一个铁匠的独女白腊梅。
白腊梅长相清秀,身材圆润,性子泼辣,一看就是能家里家外一把抓的好手,有她在,小儿子再没本事也饿不死。
然而,原主不领情,凭什么大哥能读书,能娶一个柳眉细腰还有钱的媳妇,他就得娶一个铁匠的胖闺女,这不是偏心吗!
因此,从白腊梅进门开始,就对她冷心冷意,冷眼看着白腊梅给他做饭洗衣,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只有在有需求时才勉为其难和她说几句话,达成目的。
原主夫妻俩成亲半年后,大嫂娘家做成一笔大生意,给大嫂补了些嫁妆,其中就有县里一套二进院子,大哥大嫂感情好,带着宁家全家搬进县城房子里。
原主一边住着大嫂的嫁妆房,一边又觉得丢人。
加上手里有些小钱,总爱到处晃荡,他一晃荡就喝酒,一喝酒就话多,无意间吐露出自己对大哥的嫉妒,对父母偏心的愤怒和对媳妇的不满。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原主说醉话时被宁瑞景的同窗路良朋听到,起了心思。
不久后,原主又一次醉酒,在小酒馆迷迷糊糊时遇到路良朋。
路良朋先是主动找话题,接着附和原主的醉话,跟着说宁瑞景不知道友爱兄弟,说宁父宁母偏心眼。
一切的根源在偏心上,如果宁瑞景以后中了举,原主岂不是更没有立足之地了?
暗示原主,不如先下手为强,断了宁瑞景的科举路。
原主是醉了,又不是傻了,他嫉妒大哥,不代表想害大哥,再说了,害的大哥不能科举,对他有什么好处?
大哥有功名在身,家里的田地免税,原主不用去服徭役,有县城的房子住,出门在外还有人高看他一眼。
说不动原主,路良朋立即转移话题,将醉醺醺的原主送到家门口,借口还有事先走了。
原主脑袋混沌,没当回事,继续我行我素。
又过了几个月,原主一次照常外出,不知怎么昏迷了,再醒来发现自己来到一处废弃的屋子,乱糟糟的床上有一个女子。
女子的肚子被人用利器捅伤,血迹沾染在床上、地上和原主的衣服上,他伸手摸摸女子的脉,已经不跳了。
原主吓得蹦了起来,又看到自己手里有一把锋利的剪刀,是她媳妇的嫁妆,不等他做其他反应,一队衙役冲进来,径直将他按在地上。
屋里只有原主和女子两个人,原主手中拿着凶器。
既然有人要害他,屋子内的其他痕迹早早被真凶抹去,辩解无用,原主成了杀人犯。
原主出事的消息传到宁家,宁母当场被刺激病了,宁瑞景用自己的秀才身份四处找关系,在宁家人眼中,原主没什么本事,可他不是什么坏人,怎么可能会犯下命案?
原主和被杀害的女子,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见都没见过,无冤无仇的,根本没有杀人的理由啊。
宁瑞景在明,对方在暗,加上宁父宁母只是普通的农人,宗族上没有助力,查了许久一无所获。
原主的铁匠岳父想去捞女婿,差点因为那把剪刀成为同犯,背地里使了银子,还被嫌弃给的少,他人微言轻,没能见到女婿的面。
最终,原主被判了秋后问斩。
原主的判决下来时,白腊梅发现自己怀孕了,原主对她一般,却没打骂过他,白腊梅不忍心原主就这么绝嗣,决定将孩子生下来。
等到原主被押上刑场,白腊梅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临死前,原主仍在喊冤,看到来给他送行的父母兄嫂,以及挺着肚子的妻子,泪如雨下,死亡不可避免,他哭着拜托家人们善待他的妻儿。
第一次向他以前看不上眼的妻子表达爱意。
至于是否真心,无人清楚。
一切嫉妒、冷漠、心里不平衡都在刽子手的大刀下消失殆尽。
给原主收尸后,宁母再也挺不住了,一病不起,来不及请大夫就去世了,宁父像老了十几岁。
第二年是乡试年,宁瑞景为母守孝,无法参加,等守孝结束,宁父又去世了,宁瑞景继续守孝,一连耽搁了六年。
这六年里,路良朋中了举,会试失利,家中使了银子,朝廷将他分到一个富裕的县当县丞,一跃成为官身。
六年后,而立之年的宁瑞景收拾行囊,再次进入乡试考场,心理压力过大,又赶上考棚漏雨,夜间突发高热,等兵丁发现,把他抬出考场时人已经不行了。
家中唯一的顶梁柱没了,撇下两个年轻的女人,以及包括原主遗腹子在内的两个幼童,一家人此后的日子,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