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怜香惜玉
比真金还真，那一定很真了。小丫鬟害怕地捂住了胸口。前几日府里的管事妈妈还想让她捎信儿，问她爹娘愿不愿意把她定给她儿子做媳妇儿。本来还觉得先定下了，一及笄就可以立刻成亲了，现在看来，还是先别急吧。万一管事妈妈的儿子是个坏蛋，她就要挨饿了。
徐简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挽救了一个可爱少女的悲惨命运，兀自把话题引向了正轨：“你知道百花深处在哪里吗？”
说来惭愧，入京几月除非裴衍死拉硬拽，不然她一律不肯出门，所以至今路都没摸熟，更不知道百花深处所在何处，只听说是京城有名的一家大酒楼。
小丫鬟没辜负她的信任，谈起百花深处来滔滔不绝。从她口中徐简得知了百花深处更为详细的资料，地址位于丰盛胡同深处，地方不大，一个三进小院子，却占尽一个“妙”字。一条胡同遍植牡丹、芍药等花，四季不败，坐在酒楼包间上，把窗子向外一敞，必然香风扑面。小院子里修建草阁茅亭，叠石为山，挖通水池，沿岸种满花草树木，四时皆宜，称得上雅味十足，所以很受京中达官显贵的偏爱。
“一踏进院门，你就会看到一个巨幅的百花浮雕影壁，影壁前会站着一个青衫小二。徐姐姐你事先有约，只需要报上一个名号，青衫小二便会翻动手中名册寻找记录领你到约定地方了。”小丫鬟兴味很高地说。
根据小丫鬟的指示，徐简踏上了百花深处影壁前整齐的青石板路，果然看见一个青衫小二。把名字一提，青衫小二一翻名册找到了记录，旋即引着她往里走，一直进到了第三进院子里，青衫小二一指面前的望月楼告诉徐简，人在二楼东向第三间的雅间。说罢，对她拱手一礼便退了出去。
徐简独自上了楼，人刚往门口一站，还没来得及开门，就听里面人道：“进来吧。”
果然是谢佑卿。
把门轻轻一推开了，徐简迈步走了进去。百花深处是酒楼里的婉约派，雅间里正对着门便是一座百鸟图的大插屏，插屏后面影影绰绰坐着两团人影。
人行景移，插屏后的人很快没遮没拦地暴露在了徐简面前。
一个不必说正是谢佑卿，另一个也不出意外是吴娘子，都是她的老熟人了。两人一体地并排坐在一起，桌上面没有饭菜，只有一个茶壶和几个大茶碗。一见了她，吴娘子就率先起身：“徐姑娘，快请。”
谢佑卿头也不抬地把玩着一个湛蓝色的荷花茶碗。徐简讶然。她不知道还会有别的人在，因此没有特意作男装打扮，但吴娘子似乎并不惊讶。
看出她的疑惑，吴娘子盈盈一笑：“青楼里迎来送往，姑娘女扮男装瞒得了别人，却是瞒不过我。”
徐简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哈哈，原来是这样。”
吴娘子笑着请她入座，她也就对她点了点头，顺势在对面坐下了。同时振臂一挥甩出了那张纸笺，来之前在心里演练过上百遍，她认为自己的动作足可以称之为潇洒。敛着眉目看向谢佑卿，开始了今日语气不善地质问：“纸笺是你留的？”
纸笺果然在虚空划出了一条漂亮流畅的抛物线，尽管落桌弹了几下，最后还是稳稳停在了谢佑卿的手边。
谢佑卿不动声色，没看纸笺，而是端起了荷花茶碗：“不是我，还会是谁。”抬起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徐简冷笑一声：“你就不怕我不来，或者我根本没能发现纸笺？”
事实上她真的没有发现，而且也打算不来。如果不是那个好奇心重的小丫鬟，她根本来不了。
谢佑卿低头呷了开茶：“我确信，你一定会收到。”
他把茶碗往茶桌上一放，终于拾起了那张纸笺。纸笺被打开了两次，然后都被人顺着原先的折痕重新又折了回去，因此折痕加重显出了旧态。两指捻住纸笺向上一扬，他面带笑容地正视了她：“而且我知道你会来。”
呵。自大傲慢的男人，到底知不知道书信不当面交付是件多么危险的事？抱着双臂沉着脸，徐简把背往后直直靠在了椅背里：“可你根本没写时间？”
但凡她笨一点，或者懒一点，他今天根本就等不到人。谢佑卿得意忘形地挑了挑眉毛：“在下以为这点默契，我们会有。”
鬼才跟你有默契，是她聪明好不好。唉，不能跟谢佑卿计较，一旦认真计较起来她就要心肝儿疼。一脸苦大仇深地接过来吴娘子递来的茶碗，徐简梗着脖子仰头一口饮尽了，末了一擦嘴巴：“说吧，找我什么事？”
秋日的高阳苍白而清冷，很适合人犯秋乏。徐简发现一向举止端庄的谢佑卿也有些惫懒，坐姿格外不端正，虽然还是文雅，从头到脚却全都透露着漫不经心：“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你不是说了要拭目以待？”
他也许同样一夜没合眼，所以面色稍微有些阴郁，显得心情不大好的样子。支着下巴斜靠在椅背里，他把下颏朝吴娘子略扬了扬。吴娘子接收到眼色，立刻从身边的空座椅上搬出了两大摞锦缎包裹的木匣子，然后起身朝徐简屈身行礼：“姑娘大恩，吴依没齿难忘，备此薄礼以聊表谢意，还请姑娘莫要推辞。”
木匣子足有十多个，被吴娘子分成两摞端盘子似的端在手里，真像两座大山直挺挺杵得老高，吴娘子就是连接两山的山坳，人几乎埋在木匣子堆里了，显得格外小巧玲珑。
如此文文弱弱的模样轻而易举地激起了徐简的保护欲，急忙上前接过了两摞木匣子，心里暗骂谢佑卿半点不懂得怜香惜玉。然后她发现木匣子真沉，还有吴娘子是真有劲儿。
看她呲牙咧嘴地铆足了劲才把木匣子搬到了桌子上，谢佑卿嘴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待触及她不无埋怨的眼神，眉目上又平添了一丝被冤枉的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