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此人甚好笑
离万福珠宝铺近一分,徐简心中的愤怒就深一分。别的穿书女主都有金手指,偏轮到她时,系统比她还无能。开局就面临要饿死的威胁。好不容易捡到负心汉,还无法查询任务进度,导致她被负心汉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在穿书一年后的今天,还在生死线上挣扎,连顿饱饭也吃不上。
饿着肚子站到万福珠宝铺前,徐简心里的愤怒几乎控制不住地再上一层楼。
这负心汉为何日子过得这么滋润?!
奢华的首饰铺子里,他就像座金尊玉贵的石雕像。
身着缃色金丝暗纹锦袍,头戴逍遥巾,帽后两条飘带迎风飞舞,黑色绣金腰封上挂一腰刀,脚踏镶嵌红宝石的乌皂靴。红润的侧脸在橙黄色的斜阳里,泛出莹润的光泽,眉羽丰盈,长睫扑扇似金蝶,褪去了痴傻的外衣,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直逼人心不容侵犯的美丽。
手心的温度一点点升高,血液逐渐沸腾,徐简感到自己的心脏像被火灼烧了一般。
三个月的风餐露宿,她可算等到这一天了。
徐简握紧拳头,双眼唰唰唰放光明,胸中澎湃着强烈的战斗欲望,来了,穿书女主勇斗负心渣男。
在徐简磨刀霍霍向豺狼时,负心汉谢佑卿正站在首饰柜台前,想要挑选一件适合送人的首饰。
首饰铺老板有一双富贵眼,对着谢佑卿上下一打量,知道这是个肥客。可肥客眼睛刁,看着柜台上依次铺开的珍奇珠宝,半点儿不动心。没办法,只好拿出镇店之宝了。抬手一抹额上汗,他咬咬牙从后面橱柜里拿出一个精致木盒,呈到谢佑卿面前:“公子,您请看这个。”
他打开木盒,取出一个成色极好的翡翠手镯:“这底子,这光泽,您满大街打听去,绝对找不出比我这个质地更好的。我这铺子开了有百年了,这翡翠手镯算这个,”首饰铺老板竖起大拇指,神色颇为得意,“也就是您眼光好,不然别人来了,我都舍不得给他看。”
看见翡翠手镯,谢佑卿眼中倏然闪过一抹惊艳,可接过手镯,曲指把玩了没几下,他就收敛起笑容。
在一片馨香的街道上,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类似于酱味儿,是脏污至极才会产生的一种接近于发酵的难闻气味。
可这种味道不该出现在这里——专卖贵重物品的首饰珠宝街。
谢佑卿微微蹙起眉头,同时发现酱味儿越来越近了。猛然转身,他与阶下的人四目相对。
阶下人,很奇怪。
除却清炯炯的一双瞳眸,其他地方都没眼看。
油光发亮的鸡窝头,酱色的脸,酱色的衣裳,连草鞋也是酱色的,甚至一只脚的大拇指还伸出了鞋外。毫无疑问,鼻尖的酱味儿就是来源于此人。
便是叫花乞丐,也不至于如此潦倒。
可,大梁腹地不该有难民出入。难道是边关出了事?但是手下传回的消息都是一切如常。既不是难民,那么此人,到底是何来历?
谢佑卿眉头蹙得更紧了。
徐简深深吸了一口气,按照心中预演的方式,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略带讥讽的微笑:“江小离,好久不见。”
很好,就是这样。徐简满意地抬起脚,很潇洒地一甩头朝谢佑卿走过去,然而帅不过三秒,才走了一步,就听“啪嗒”一声,她破草鞋的鞋底竟然掉了!
脚丫走出三尺,鞋底还留在原地。
徐简神情呆滞了一瞬,下一刻就被太阳炙烤下的青石板烫得拔地而起,整个人一蹦三尺高,当场表演了一段踢踏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利的惨叫声响彻整条街道,伴随徐简的舞步,那片可怜的酱色鞋面直接飞了出去:“好烫!好烫!”
酱色鞋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蹭着谢佑卿的鼻尖落在了他干净的乌皂靴上。谢佑卿白皙的脸上顿时多出一块儿土色。
场面一时沉寂。
鼻尖那股浓重的酱味儿始终挥之不去,谢佑卿脸色黑成了锅底。而阶下的徐简,以金鸡独立的姿势快速跳了回去,找到孤零零躺在地上的草鞋底,她一脚踩了上去:“这样好多了。”
她抚着胸口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在谢佑卿和首饰铺老板,以及路人震惊的目光下,从衣摆上撕掉一片布条,弯下腰十分利落地把鞋底跟脚固定在了一起。
末了,看着光秃秃的脚面,她又打起了鞋面的主意。
一溜小跑到了谢佑卿面前,她嘿嘿笑了两声,捡起鞋面盖在脚面上,用同样的方式把鞋面也固定在了脚上。
做完这一切,她双手叉腰看向了自己的“作品”,那神情好像还很骄傲似的。
场面太过震撼,饶是冷静如谢佑卿,也不由一怔。此人……甚好笑。
首饰铺老板已经不厚道地笑了出来:“噗嗤——”
“哈哈哈哈哈哈!”首饰铺老板俯在柜台上,猛拍大腿,“你、你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首饰铺老板老母鸡下蛋般的嘲笑声,徐简这才恍然回过神,她刚才……都做了什么啊。
直起身体,她踌躇满怀地抬起了脸,但见谢佑卿长睫低垂,面露愕然之色,也在望着她。
此情此景,徐简觉得自己那出走多年的脸皮又归来了,因为此刻她难得的有些窘迫。
可恶!那个卖草鞋的小贩居然骗了她,说什么他家的草鞋穿个三年五载不成问题,她才穿了几个月啊,连鞋底都掉了。
亏她花了两个铜板买的,倒叫她在久别重逢的关头丢了好大的人。
“哈哈哈哈哈!娘哎,你哈哈哈哈!”首饰铺老板仍在拍案大笑,边笑还边指着徐简道,“你、你可太逗乐了!哈哈哈哈哈!”徐简恶狠狠瞪了首饰铺老板一眼,首饰铺老板当即捂住嘴,然而挤压后更加奇怪的笑声从指缝儿露了出来:“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见此情状,徐简也不再管他,毕竟人有撑死的,有扣死的,有社死的,自然也有笑死的。她把脸重新转向谢佑卿,有些不自然地理平了糊着一层泥浆,还缺了两块布料的衣摆,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看着他疏离淡漠的表情,她竟一时有些情怯。
原先想好的很拉风的数落人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徐简心里唉声叹气不止,都怨那双破草鞋,一点儿也不耐穿,不过就是日夜兼程地走了几个月的路,竟然连鞋底都能掉,害她见面便矮了一头。
她私心里不想承认的是,两人再相见境况已是天差地别,灰头土脸的痴傻汉摇身一变,成了气场强大的名门贵公子,她……有些犯怂了。谢佑卿神情冷漠地移开眼,转手把翡翠手镯递还给首饰铺老板。
他一挥衣袖迈步向外走去,与徐简擦身而过时竟没有半分犹豫。
就如同,她于他而言,只是个陌生人。
这样的反击是徐简没有料到的,看来分别的三个月,谢佑卿的手段不减反增,依然狠辣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