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陈总大步走来,衬衫被汗水浸湿贴在背上,神色焦急又愤慨。他喘着粗气对江阳说:“江警官,我接到顾师傅电话就飞奔过来,结果宫朋一见我,不提救人,张口闭口就是要钱。我瞧他那反应不对劲,才赶紧报警的。咱工地危险地带都设了挡板,从来没出过这种事,要不是他擅自带家属进来,能有这祸事?”
与此同时,在外走访的赵建一路小跑赶来,额头上青筋微凸,喘着气道:“江队,有情况!宫朋平时发生活费,都是工友催了才给,今天反常,主动挨个发钱。还有,前段时间他开车撞了人,赔进去三十多万呢。”
江阳目光一凛,犀利的眼神如两把利刃刺向宫朋,沉声道:“宫朋,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宫朋身子一僵,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微微颤抖,却也不敢反抗,被警员簇拥着上了警车。
警局审讯室里,灯光惨白刺目。宫朋瘫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扣脑袋,手指深深陷入头发里。江阳双手撑桌,身体前倾,目光如炬:“宫朋,事到如今,别再藏着掖着,老实交代!”
宫朋身子抖如筛糠,良久,抬起头,满脸颓然,声音沙哑破碎:“江警官,我……我撒谎了。上午在五楼收拾时,我俩因为前几天车祸赔钱的事吵起来,她脾气一上来,就把通风井挡板挪开,直接跳下去了。我当时吓傻了,回过神一想,她在工地自杀,我哪能拿到赔偿,就盘算着先去发钱,假装她失踪,等找到人了,再让工地赔钱……”
江阳听了宫朋的话,心里并不相信。
五楼的通风井到地下停车场距离足足好几十米,之前江阳在五楼的通风井向下看的时候,他这个见过无数命案的刑警都感觉心脏紧张的“扑通扑通”的跳。
这么高的一段距离,王燕她一个弱女子会有胆量向下跳吗?
但是警方办案是讲究证据的,江阳他们决定对王燕和宫朋的亲戚朋友进行详细的询问。
王艳家弥漫着哀伤与压抑,王艳的父亲坐在昏暗角落,双手抱头,往昔工友间的情谊此刻化作无尽悲恸。
见江阳他们询问王艳和宫朋是怎么认识结婚的,他沙哑着嗓子开口:“警官呐,我和宫朋他爹打小一块儿做工,想着俩孩子年纪相仿,知根知底,就促成了这门婚事。结婚时他俩都年轻,宫朋 21,王艳才 19,本盼着能和和美美过一辈子。谁想到……”
“那王艳的性格怎么样呢?你们父母觉得她会有自杀的想法吗?”孙书青询问。
王艳母亲在旁泣不成声,扯着衣角,泪眼中透着倔强:“我家艳儿性子是烈了点,可满心都是对生活的热爱呐!逢人就笑,做事风风火火,有使不完的劲儿。她常念叨,看不起村里那些跟丈夫一吵就寻短见的,说那是脑子糊涂,我家艳儿怎会轻易跳楼?绝不可能!”
缓了缓神,她又哽咽道:“对了,自打宫朋成了包工头,俩人曾经闹过离婚,可我们四个老人哪能眼睁睁看着家散了?劝着劝着,好歹没离成,毕竟他俩都有两个孩子了,要是离婚了,俩娃多可怜人啊!”
江阳微微颔首,眼神凝重,心中暗忖:这般热爱生活又心系子女的女子,怎会轻易舍下一切?
与此同时,赵建那边也有了收获,他在工作群里说,“江队,宫朋的朋友透露,他近来和一个叫张丽的女人走得极近,黏糊得不正常!”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宫朋蜷缩在椅子上,眼神慌乱游移。
江阳与赵建对视一眼,将搜集到的线索一股脑抛出,江阳猛地一拍桌子,声如洪钟:“宫朋,别再心存侥幸!你和张丽的事儿,王艳父母说的那些,桩桩件件都摆在眼前!”
……
一阵激烈的审讯过后,宫朋终于承认了是自己杀害了王艳。
赵建怒气冲冲:“说!为什么这么丧心病狂?杀了自己妻子还想用妻子的遗体换钱!”
宫朋双手抱头,指缝间渗出冷汗,声音颤抖,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刚进工地那会,我碰上贵人,就是当时的包工头,承蒙他提携,我慢慢也能揽些小工程,自己拉起队伍。可打那起,应酬像甩不掉的尾巴,三天两头得请人吃饭。王艳呢,根本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净给我难堪。”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愤懑与无奈:“那次请工地领导上家吃饭,桌上饭菜刚摆齐,她就扯着嗓子喊‘饭还不够自家人吃,请啥外人’,领导脸一黑,甩手就走,把我脸都丢尽了!还有一回,我弟来工地帮忙,活儿完了我想多给五百当路费,她倒好,把钱包摔地上,钱撒一地,让我在兄弟面前抬不起头!
我朋友知道这些事后都说‘兄弟,就这老婆,留着干啥?你事业刚起步,往后路长着呢,她这么不懂事,迟早拖垮你!’这话像颗毒瘤,在我心里生了根。
“就在这时,在朋友一次聚会中,我认识了张丽,张丽她是已经离异。聚会中,张丽在饭桌上的说话处事特别好,轻言软语直戳我的心窝:‘请领导吃饭那是应该的,人情世故做到位,往后工程还不手到擒来?’
“一来二去,我们俩人越走越近,张丽的情商特别高,说话接待人都让人感觉很舒服,相比之下,王艳就好像脑子发育不完全一样,所以我和张丽后来成为了情人。
“那个时候我就决定跟王燕离婚,当时我就想虽然张丽离过婚,但是我也要娶她!我便向王艳摊牌要离婚。
“可双方老人苦劝我们,加之孩子哭闹不舍,婚终究没离成。
“但是我俩感情是回不去了,经常吵架,后来我开车出了事,赔了几十万,这几年当包工头挣的钱都赔了出去。王艳知道后还数落指责我:‘瞧瞧你干的好事,一家子都被你拖垮!’张丽知道我开车出事赔了钱,还温言软语宽慰我:‘别怕,人没事就好,钱总能再挣。’
这两相对比之下,我再也无法忍受王艳,可她还是不同意离婚。于是我决定离不了婚,我也要除掉她!
“我想了两天,决定选择在工地五楼下手。那天我挪开通风井挡板,冲王艳喊道:“艳儿,你瞅瞅通风梁上还有没有落下的家伙事儿。”
“王艳没有怀疑,走近通风井,踮脚张望。我瞅准时机,心一狠,猛地出手推向王艳后背。
“当时王艳发出一声惨叫,一下子就掉入通风井深处。说实话,我听到王艳摔在下面后,我呆了好久。
后来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
……
案件原型:
2012 年 10 月 18 日贵州遵义汇川区工地杀妻案。
当晚 7 点过,警方接警称有人坠楼身亡。目击者辜师傅巡逻至地下二层通风井时发现女尸,疑是工地包工头龚鹏正寻找的妻子。龚鹏赶到现场崩溃痛哭,他此前称带妻子到工地帮忙,自己去发工资后妻子失踪,且认为是五楼的通风井口挡板被开致妻子坠亡,找工地索赔。
但警方调查发现诸多疑点:五楼没有收拾东西的必要,龚鹏发工资情况反常,且未及时报警施救。龚鹏先辩称妻子跳楼后因害怕逃离,编造失踪谎言,但此说法不合常理。警方经勘查和对家属朋友了解,其妻子虽脾气不好但热爱生活、疼爱儿女,无自杀可能。龚鹏前段时间因车祸负债,夫妻常争吵。后警方加大审讯,龚鹏终承认杀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