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听到她鼻腔内鼻涕集结的声音,似乎她不同意,下一秒鼻涕就会冲破桎梏,飞到她衣服上。
“我有点累,想睡觉,昨晚刷题太晚了。”程墨拒绝下楼。
“姐!我——”程杳杳破罐破摔,“你都考上明阳高中了!你还刷题到半夜,你对初二牲礼貌吗?”
程墨反问:“你都全班第一了还怕别人刷题?”
程杳杳嘴巴一瘪,岔了气:“倒数。”
倒数第一,所以才把希望寄托在迷信活动上。
楼下,程斯樾靠在树下,模样清贵骄矜,一如既往地少爷做派。
他左手拎着一串桃红色的花灯,右手提着一个精致的橙色月饼盒。
两个小姑娘一前一后下楼。
程杳杳球状的身型挡住了后头那道清瘦的身影,程斯樾嫌弃地摆手:“别挡道,河豚。”
“小叔你!”程杳杳炸了。
程斯樾伸出指头戳她脸:“啧,腮帮子鼓成这样,不像河豚像什么?”
长臂将河豚往旁边驱赶,程斯樾视线在程墨的脸上停留一秒,说:“呐,月饼,带回去吃。”
程墨动作迟缓,程斯樾手伸在空中好几秒她才接过。
含糊的声音从口罩下钻出来:“谢谢四叔。”
“感冒了?”
小姑娘刻意压了一下口罩压条,哑着嗓子:“嗯,有一点。”
程斯樾垂睫端详她,巴掌大的小脸被口罩遮住一半,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眼底隐隐的青黑没被挡住,往日波光潋滟的瞳面缺了一丝精神气。
“没睡好?”他追问。
“嗯。”她的脑袋更低了。
“小叔,月饼怎么没我的份?!”程杳杳认出橙色月饼礼盒上的h标志,腮帮子更鼓了。
程墨想打开盒子分月饼。
“月考第几名?”程斯樾白了程杳杳一眼,“有本事家长会让你亲爹亲妈参加。”
程杳杳慌了,压低声音:“小叔,你答应我的,帮我去家长会的!”
那年中秋节恰逢国庆黄金周,长长七天假期,程墨一直待在房里。
她佯装感冒避开程家人。
离了群、落了单的受伤小鹿,就是这般独自舔舐伤口。
刚入读明阳高中,换了学习环境,没有迎来新同学善意的对待。
她被严蜜和李萧苒打到脸,落了淤青,才用口罩遮脸。
那七天,大脑浑浑噩噩,始终有数道声音如雷如电,在脑海中穿梭而过——
“怪不得老师要家访,你不让老师去,原来是孤儿啊。”
“李萧苒看见你从一辆宾利下来,你是不是被人包了啊?你爸妈没教你廉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哈,你没爸妈,当然不懂了。你不得了啊,小小年纪就知道利用这张脸了。”
程斯樾坐在床边,捏着她的手,望着她的睡颜深吸一口气,平复胸腔中不断涌动的情绪。
如果他那时候对她多关心一点。
如果他心再细一点,再多看她一眼。
如果他国庆假期没有和尚冥余资铄出国玩。
没有如果。
他强行从回忆中抽出满溢的情绪,压着声音对睡梦中的女孩子交代:“报仇这种事我替你做。”
女孩子眼睫秫秫,不知梦到了什么。
程斯樾曲起指节,刮她挺翘的鼻子:“我老婆是个大善人。你怎么不当容嬷嬷?给严蜜上全套针灸呢?”
扎不死她!
又过了很久,程斯樾低笑一声:“算了,你还是别当容嬷嬷了,其实我挺憷她老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