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法最顶不住这个义女撒娇,顺着慕容晓的大辫子,端的是厚颜无耻理所当然,“你不想我责罚他们,你就听话啊。你不乖我又舍不得罚你只能拿他俩撒气,且我也是为了他们好。你叔叔我当年不也经常一头半月下不来床,这点苦头也受不了怎么做我们上官府的男人。”
上官府的男人,慕容晓沉默了。
曜日堂功法特殊,孩童时便开始以药炼体摧筋碎骨,把人打个半死再泡到特殊的药缸里循环反复。功成之后筋骨异于常人,不敢说铜皮铁骨,身手绝非一般人能比,更有甚者对战中原武林顶尖高手亦能不落下风。西尔法便是其中佼佼者。
可那堪比酷刑的炼体,慕容晓满脑子都是上官末上官止的惨叫。不知道开辟出这么一条修炼之路的人经历了什么,想出来这么一条让人生不如死的求生法门。可就是这么一门剑走偏锋的武功,让旭日山庄在豪强林立的中原武林找到了一席之地。
旭日山庄的壮大为西尔法挣得了财神这个称号,夸张的敛财能力为他的过去打足了掩护。鲜少人知道他在中原成名前曾是西域一个小有名气的独行镖,有个更威武霸气的绰号“大漠苍狼”。蓝眼蓝杉黑刀大背头曾是他醒目的标志。十年光景,在他刻意苦心经营下,有此特征的上官郎君遍布大江南北,自成一派成了江湖传说。
约莫觉得气氛正好,西尔法放缓语气,连哄带骗,“阿晓啊,你看,这镖路接管了,人也杀了,过足江湖瘾了吧,不如,随我回去?”
“不要。”慕容晓下意识将西尔法甩开,甩开后又惊觉触了逆鳞,战战兢兢微微发抖,不过没打算让步,“我是只宠物么,一天天锦衣玉食关在笼子里,好容易出来透透气,又想把我关起来。”
深知西尔法铁了心要将她带回去她无力反抗,骨子里的惧怕和心底的抵触天人交战,眼泪不争气的就开始断线珍珠一般啪啪乱掉。
“诶,能不能好好说话,掉什么金豆豆。”西尔法自问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二庄主怒三小姐哭大师姐碎碎念。
慕容晓一哭,别说西尔法手足无措,一旁的上官兄弟也如临大敌。
上官末眉头紧锁,抱起的双手松开却无处安放,僵立原地哪里还有之前半分风度。
上官止见不得慕容晓伤心,递着帕子规劝,“阿晓别哭,大庄主此来前来就是跟你商量不回去的事,你这一哭他恐怕要变卦了。”
“真的?”慕容晓半信半疑,接过帕子抹了眼泪仍是止不住抽泣,红着鼻头乌溜溜一双眼珠子可怜兮兮希冀地瞅向西尔法。
西尔法哪里受得住她这般模样,当即丢盔弃甲,“真的,珍珠都没这么真,二庄主说你长大了,该去见见世面,你绯瑶姑姑给你物识了几个婚配人选让你去瞧瞧,什么都安排好了,你再哭我就当没这回事。”
西尔法没个正形,对待二庄主以及师姐元绯瑶则是万二分的认真。
慕容晓见事情错不了,帕子一扔,“早说嘛,浪费我许多眼泪。”
慕容晓破涕为笑,轮到西尔法气恼,茶盏一推,“流星尚且知道向我摇尾巴,你就巴不得翅膀硬了就一去不复返。白疼你这么多年,哼。”
流星?那是早年西尔法怕她寂寞送她的一条长毛猎犬。当时珍之爱之,后来岁数大了瞎眼走不动路,慕容晓便很少再想起它来。不过哪怕老得掉光牙齿眼睛看不见,远远听到熟人也会摇尾巴,有人安抚它它能激动的流眼泪。家中老仆一有空就去陪它,在和煦的日光下一边晒太阳一边替其梳毛,画面温馨而落寞。直到有一天它无声无息地长眠在了慕容晓院子里的桃树下。
联想到西尔法看上去硬朗其实年岁不小,察觉西尔法眼中不再掩饰的落寞,慕容晓骂道,“我不去便是,何必拐个弯骂我不如狗。”
西尔法眉目一扬,没想过慕容晓会松口,没心没肺的笑又回来,寻了方帕子亲自给慕容晓抹眼泪,“真的不去了?”
“不去!”慕容晓斩钉截铁。
“心甘情愿?”
“心不甘情不愿!”同样斩钉截铁。
“那没意思,我又没老到生活不能自理,你想出去玩就干脆玩个痛快,省得等我临终再来怨我,害我死不瞑目。”西尔法现在瞧着慕容晓又恼又气的模样就十分喜欢,笑着将抹了眼泪帕子往上官止一扔,“好了,叔叔不浪费你的眼泪,跟你约法三章。”
看来这次出门是真真的了。慕容晓休整了一下端正坐好。
“第一,只能在洛阳城内,洛阳城墙都不许出,实在要出去须得你绯瑶姑姑批准;第二,三天为限,无论身在何地,遣你的小蝴蝶到你绯瑶姑姑那报平安;第三,最重要的一条,遇事惹了麻烦不得以身犯险。你这次可要长点记性,倘若再犯我保证将你捆到曜日堂的刑柱,三月不得下来,听清楚没有。”
提起曜日堂校场那血迹斑斑的刑柱,慕容晓一阵恶寒。那次不过玩心大起偷跑到庄下溜达一圈。西尔法是亲自用牛筋绳将她捆到了刑柱上,任由风吹日晒刮风下雨多少人求情也没把她放下来,渎职的上官兄弟当着她的面被打到血肉模糊,喊哑的嗓子被晒伤的皮肤养了好段时日才养回来,从此再也不敢生出忤逆的心思,实在阴影太大。
慕容晓沉浸在昔日的阴影中,西尔法对慕容晓和蔼可亲,对上官兄弟则是冷酷刻薄,冲着他俩就吼,“这次再把她弄丢,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兄弟俩早额上一层薄汗,连连称是。
恶狠狠吩咐完上官兄弟,回身对着慕容晓又是如沐春风,慕容晓惧怕得隐隐退了身子。
西尔法不知她心中所想,凑到跟前,苦口婆心,“多少年了,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我什么不满足你,独独贸然出行我不放心。你们家的仇人至今还在,若你露了身份,世上恐再无旭日山庄。”
“哪怕今日庄上势力仍无法抵御,不能先下手为强?”这个念头在慕容晓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西尔法些许无奈,寻思片刻组织一下匮乏的语言,“这才是我们不许你下山的原因,不是怕仇家追杀而是不许你去寻仇。”
“我连什么仇什么怨都不知道,寻什么仇。”慕容晓深觉好笑。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闯出去的理由。”西尔法无情点破。
“行,你不用辩解,我不追究。不过你在我这儿不会有答案,我也不拦你去寻,就是一点,不许去报仇。这不是我说的,是二庄主的要求,我就传个话。”
若是西尔法,他定鼓励慕容晓快意恩仇,偏偏他最看重的二庄主不许,他也照单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