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日,暖家情
1996 年春节,大年初五,晨曦初露,柔和的光线透过白逸堂家陈旧斑驳的窗棂,洒在小院里。假期将尽,返工的压力笼罩着全家。
柳青言站在简陋寒酸的厕所前,眉头蹙起。厕所墙壁砖块开裂,杂草丛生,地面坑洼不平,一到雨天污水横流。她满心无奈,转身进屋,走到正拿着旧报纸心不在焉的白逸堂身边,轻声说:“逸堂,假期没几天了,把厕所拾掇拾掇吧,现在用着太凑合,上次隔壁婶子来串门,出来时脸色别提多尴尬了。”
白逸堂放下报纸,面露难色:“青言,这事儿缓缓,我心里装着果园的事儿,得找大哥商量买树苗,联系老客户多接活儿,家里处处用钱。”
柳青言眼神闪过失落,仍坚持道:“逸堂,下雨时厕所又湿又滑,有回夜里我差点滑倒,幸亏扶住墙。孩子慢慢大了,不能总用这样的厕所。”
白逸堂不耐烦起身,双手叉腰:“我说了没空,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柳青言眼眶泛红,强忍着泪水:“我知道你忙,可这问题拖太久了,我盼着假期解决,往后舒心些。”
白逸堂见状,心中愧疚,握住她的手:“青言,我知道你为家好,等忙过这阵儿,一定修。”
柳青言沉默片刻,点头:“那行,我再等等,你可别忘了。”说完,落寞转身离去。
初七清晨,阳光稀薄,寒风呼啸。柳青言早早起床,推开房门,寒意袭来,她瑟缩一下后振作起来,穿戴整齐做家务。洗手时,冰冷的水刺激肌肤,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双手冻得通红,仍费力搓洗着衣物,对她而言,这是守护家人的方式。
白逸堂也裹着厚棉袄、围着旧围巾出门,跺跺发麻的双脚,仰头望着阴沉天空,眉头皱起,眼神迷茫,或是担忧工作,或是思考家庭未来。
屋内炉火微弱,难以驱寒,火苗跳动挣扎。孩子们还在睡梦中,小脸被炉火映得红扑扑,嘴角挂着笑意。
柳青言洗完衣物,匆匆进厨房准备早饭,食材有限,只有咸菜、鸡蛋和馒头,她凭借巧思,让早饭尽量可口。白逸堂默默到炉灶旁帮忙,搬柴添火,两人眼神交汇,传递着默契与温情,烦恼疲惫似乎淡去几分。
早饭过后,一家人围坐桌前,桌上残留着早饭痕迹。柳青言目光时不时落在白逸堂身上,惦记着修厕所却未开口,怕打破平静。白逸堂似有察觉,闪过愧疚,低头收拾碗筷。
初七夜晚,夜幕降临,寒风呼啸。孩子们却兴奋不已,手持自制火把,火把由木棍和浸油破布捆绑而成,简陋却承载着他们对传统习俗的敬畏与新年祈愿。随着一声呼喊,孩子们如脱缰小马驹奔跑起来,火把舞动,照亮街巷,他们高喊:“送火把,驱邪祟,新年到,福满门。”大人们站在门口,欣慰看着孩子们,这古老习俗是对生活的热爱与期盼,连接着村里每个人。
孩子们跑过一家又一家,所到之处充满温暖欢乐,有人家拿出糖果点心分发,孩子们接到糖果,笑容灿烂,道谢后欢呼跑向下一家。送完火把,按习俗家里不点灯,村庄陷入黑暗庄重的寂静。
柳青言和白逸堂坐在屋里,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呼吸声。柳青言思绪万千,回忆过去一年的田间劳作、夏夜乘凉、秋日收获,还有生活琐事带来的争吵与艰辛。白逸堂伸手握住她的手,给予无声安慰。
墙上挂钟敲响八下,柳青言轻声说:“可以点灯了。”白逸堂摸索着走到油灯旁,擦燃火柴,点亮油灯,昏暗灯光照亮房间角落,孩子们欢呼起来,灯光下每张脸庞都温暖亲切,眼中闪烁希望之光。
柳青言看着家人,感慨万千,再次看向白逸堂,恳切地说:“逸堂,年也过了大半,厕所实在太简陋,夏天气味难闻,苍蝇蚊子乱飞,客人来了都不好意思。每天早上大家抢着用,下雨天还容易滑倒,孩子们抵抗力弱,卫生条件差容易生病,咱们修一修吧,哪怕先准备材料,找个合适时间动工。隔壁家厕所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咱不能落后太多,只要齐心协力,一定能修好。”
白逸堂皱起眉头,为难地说:“青言,我知道你急,可这几天事太多,明天我得跟大哥去镇上办要紧事,抽不出空。”
柳青言不死心:“那后天呢?后天总可以吧?”
白逸堂沉默片刻:“后天也不行,还有其他事。青言,你再等等,等我忙完这阵子。”
柳青言提高声音:“还要等多久?再等你就上班了,厕所又不知道拖到啥时候。”
白逸堂不耐烦:“你别老催我,我心里有数,这事儿急也急不来。”
柳青言泪水打转:“我不是催你,是为家好。”
此时,白逸堂酒过三巡,理智被酒精淹没,猛地起身,身体摇晃,手指颤抖指向柳青言,破口大骂:“你这婆娘,成天念叨修厕所,我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功夫!能不能消停会儿!”
柳青言愣住,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试图解释:“逸堂,我只想让家里好点,厕所不方便,想趁你在家修修。”
白逸堂却更凶狠咆哮:“好什么好!你就知道瞎折腾!我够累了,回家还不得安宁,你到底要怎样?”
睡在里屋的六个月大的白敬安被惊醒,“哇”地大哭起来,小脸皱成一团,小手挥舞,小嘴张得大大的,哭声穿透墙壁,令人心碎。
柳青言顾不上争辩,急忙转身冲进里屋,抱起孩子哄着:“宝宝乖,宝宝不哭……”可白敬安哭声不止,身体颤抖,小手揪住衣角,柳青言心疼自责,泪水止不住流。
白逸堂听到哭声,清醒一些,呆立原地,懊悔和无奈取代愤怒,喃喃自语:“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能这样对他们……”
屋子里空气凝固,沉重压抑,窗外寒风呼啸,吹得窗户哐哐作响。柳青言抱着孩子来回踱步,哼唱摇篮曲,白敬安哭声渐弱,变成抽噎。
白逸堂缓缓走进里屋,声音沙哑:“青言,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发脾气。”
柳青言抬头看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哄孩子,内心委屈、伤心、无奈交织,又有些心软。
白逸堂伸出手想摸孩子头,犹豫一下又放下:“我真是混蛋,让你们受委屈了。”
柳青言叹气:“逸堂,我知道你压力大,可不能这样吵,吓到孩子。”
白逸堂点头:“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