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实在不忍直视,只能深吸一口气,缓缓合上眼睛。
不用说,他也知道是谁把自己弟弟变成这个样子的。
【金复,你去库房里清点一批财物,带着它们向宋家传信致歉。信中写明,待宫门的混乱平息之后,我定会亲自登门赔罪。】
【是。】宫尚角的随身绿玉侍应声而出。
宫尚角又看向对面的宫远徵:【远徵,对于姜姑娘的脸,你可有治愈之法?】
宫远徵端正起神色:【她的医案我也看过,需得回去再斟酌一番,若是她能忍得疼痛,将伤疤磨开,再厚敷祛痕愈合的膏药,应当能恢复如初。】
宫尚角不禁揉了揉太阳穴,将思绪转向更紧急的事务:【你可查过贾管事的经历,其中有无异常之处?】
【他经手的采买账册都一一检查过了,没有错漏贪腐。房间也被彻底翻查过,吃用看起来格外简朴。至于与他有过接触的其他人,珠儿说今日会细细盘问,但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说到此处,宫远徵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不贪财、不享乐、工作勤勉细致】宫尚角略一沉思:【那他的家人呢?】
宫远徵点点头:【珠儿也是这么想的,贾管事在旧尘山谷中有家室,也置有固定居所,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尚未等到结果。】
珠儿来,珠儿去,他的话中含珠量实在太大,宫尚角回想起昨夜所见,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对弟弟直言:
【远徵,顾小姐机深智远,文武兼备,其才情气度甚至远胜许多男子。你可曾想过,她或许并非只是一个寻常的商家小姐?】
宫远徵神色一滞,表情僵硬起来。
宫尚角再问:【依我看来,她所中的蛊毒似乎并未影响日常起居,那她为何偏在此时来宫门求医呢?】
宫远徵沉默不语。
宫尚角接着说:【即便顾小姐素来少出闺阁,我也常听闻诸多世家公子为博她一笑,不惜一掷千金的轶事。她为何会在短短数月间便对你钟情至此?】
宫远徵终于抬起头来,过度复杂的情绪与压制的疯狂使他的眼睛变为纯粹的黑,更胜过深沉的夜幕,枯树上乌鸦的羽毛。
少年清朗的声音里无波无澜:【我知道的,哥,珠儿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但他也正是因为这份藏在柔弱身形下的坚不可摧,深不见底的强大而倾慕上她。
他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语气笃定:【但我也知道,珠儿绝不会欺骗我,也不会做对宫门不利之事。】
若珠儿心怀叵测,又何必将这一面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呢?
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然而这笑容却让宫尚角下意识地警惕起来,那是他多年行走江湖磨砺出的直觉在提醒着危险。
【我们已经约好了,珠儿会一直喜欢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宫远徵轻声呢喃,语气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确信。
他嘴角张扬地翘起,鲜红的唇与雪白的脸色相互映衬,唯独眼眸漆黑,眸光仿佛暴雨前划破天际的闪电。
珠儿为何会一见面就对他偏爱有加,对他关怀备至?起初他的确有些担心和惶恐,但如今这些都不再重要。
因为她已经完完全全将自己的一颗心抢走了,若是有朝一日想要收回他一定会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她兑现曾经许下的诺言,乖乖待在自己身边。
毕竟,撒谎的人,是要变成小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