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下已经拔除了江有涯底下绝大多数的爪牙,不然江有涯也不会直接来他们的营地袭击。数十年的光阴,教他们一路从魔界南端打到了北部——他们几乎都见到了胜利的曙光。
时寒舟曾经想过,等他们掀翻了江有涯,到时候再一同想方法把姬成凰复活,好教师少尘与她团聚,不必搭上这么一条性命,生死两相隔。
可是师少尘就这么——死了。
死在了曙光之前。
时寒舟将视线从师少尘伤痕遍布的身体上移开,移到了这个女子的身上。
姬成凰着一袭白衣,天生眼盲的她此刻有着一双时寒舟熟悉的紫瞳,她乌发散下来,抿着发白的唇,手里头拼命给师少尘拍掉身上的沙砾。
可这些沙砾好似已经镶进了师少尘的血肉里,她怎样也弄不干净,只能弄到满手的血。
她只好拿雪白的衣袖替师少尘擦着满是血渍的脸,有些血液已经凝结,并不好擦,反而越擦越脏。
姬成凰的眉头深深的皱起来,她指尖发着颤,终于注意到站在她身边的时寒舟。
她扭头朝她看过来,她的脸是温和又中正的模样,此刻却像是一根被大雪压弯了腰的青竹,深深的垂下头去。
她声音沙哑至极:“你能不能替他施一个清洁术?”
“求你。”
时寒舟敛下眼眸,沉默着抬手,随着一股魔气从她手中涌出,冲刷过师少尘冰冷的尸身,将一切沙砾和鲜血都除尽了。
许是姬成凰刚复活的缘故,她浑身并没有多少力气,但还是将被施过清洁术的师少尘一把抱起,不肯让他再碰到一点尘土。
“多谢。”她道。
她抱紧了师少尘的尸身,垂首蹭了蹭他的鼻尖,踉踉跄跄往前走去,在大漠之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足印。
时寒舟想起来很多年前师少尘曾经同她说过的话,几步追上了姬成凰。
“师少尘之前让我给你带句话。”
姬成凰站定,朝时寒舟看了过来,她眼里有着太多太多的东西,教人看不清也看不懂。
时寒舟想起师少尘醉酒的那会儿,附在她耳边说的话:“如果哪天成凰活过来了,请你帮我告诉她——”
“请带上我的眼睛,去看那云与月,山与海。”
师少尘那会儿喝得醉醺醺的,嘟囔道:“因为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去看过了——姬成凰这混蛋,也不知道我等了她多久,等到那山花开了又败,海洋又成了陆地。这人一直都不回来。”
时寒舟将师少尘的话转述给姬成凰,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阵。
时寒舟想起好友为情所困的模样,最后还是添了一句:“不必有负担,带着他的一份好好活。”
大漠之上黄尘滚滚,姬成凰沉默的抱着师少尘的尸身往前走,时寒舟久久站在原地,凝望着姬成凰渐渐离去的背影。
苦意后知后觉的涌上舌尖,时寒舟觉得自己好似陷进了什么空洞里头,无数人的性命都被填进了这个贪婪无尽的空洞之中,现在又多了个师少尘。
听了她的描述之后,对面的师少尘沉默半晌,继续问她,话里带着颤音:“那……成凰又是怎么死的?”
时寒舟坐在黑暗里,处在月华的分界线中,下身的衣摆被柔和的明月照亮,上半身却好似要化成浓墨融入黑夜之中。
山风此刻呼啸着吹过,将廊灯的辉光打得四散,再透不进时寒舟房中。
她回想了片刻:“那……是在我成为魔尊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