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乾却懒得解释什么,他本来就没什么耐心,无甚表情道:“姜相国,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一件事,你们相府二小姐今日赴宫宴穿的衣服,是谁为她准备的?”
二小姐?
姜炳荣这才想起来,今日的及笄宴姜初霁也去了。可如今怎么只有洛儿回来,初霁那丫头去了哪里?
还有,太子殿下亲自登门,居然是为了知晓姜初霁赴宴所穿衣服的来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姜炳荣满心疑惑,忍不住试探问道:“殿下,可是小女在今日宴会上闯了什么祸,惹怒了皇后娘娘?”
“难不成,是她今日所穿的衣服,犯了皇后娘娘什么忌讳……”
萧乾眉头紧皱,心中颇为不悦。
姜炳荣这个爹是怎么当的?
杳杳那般乖巧又纯真懵懂的小女孩,在宫中的宴会上必定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怎么可能会主动闯祸?
他冷冰冰地吐出一句:“姜相国多虑了,把人带给我就是。”
姜炳荣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一旁的周姨娘和姜洛薇听到这些,却是浑身僵住,几乎不可控制地肩膀一抖。
姜初霁今天穿的衣服——太子怎么会为了她穿的衣服专程来相府?
该不会,是和那衣服上的白栀子之毒有关?
萧乾下令,姜炳荣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立马吩咐旁边的管事朱彪:“朱管事,还不快把王婆叫来。”
在南朝,官宦商贾的大户人家一般会雇佣专业的针线人,专门负责给府上主子采买布料缝制衣服。
相府的针线人便是王婆,如今四十多岁,已经在相府做了十几年活了。
眼见着朱彪已经去后院叫人,周姨娘压住内心不安,硬着头皮上前:“太子殿下,妾身能否问问,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吗?”
闻言,萧乾的目光如寒刀般打量过来。
丝毫不给情面,冷冷地嗤笑开口。
“你是什么东西,一个低贱妾室竟也敢直接跟本太子问话。”
“姜相国平日在家,就是这般捧着自己的妾,让她不知规矩的吗?”
周姨娘被萧乾这番话羞辱得脸色惨白,双腿一软,直接跪下求饶:“殿下恕罪,妾身只是一时心急,绝无冒犯之意。”
姜炳荣见太子面色不善,心中又气又急,直接过来怒斥道:“你这妇人,太子殿下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在这里问什么?还不快给我过来。”
“……是,妾身知错了。”周姨娘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低着头,脚步虚浮地挪到姜炳荣身后。一旁的姜洛薇更是被吓得脸色惨白,噤若寒蝉。
此时,朱管事带着王婆匆匆赶来。
王婆一路小跑,气喘吁吁,进了厅便忙不迭地行礼:“老奴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相爷、老夫人。”
萧乾目光如炬,直逼王婆,开口问道:“你便是相府的针线人?今日姜二小姐赴宫宴所穿衣物可是你亲手所制?”
王婆惶恐地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一丝疑惑与不安,颤声道:“回殿下,那衣服确实是老奴做的,可老奴不知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萧乾眉头一皱,上前一步,语气森寒:“那衣服上被人下了毒,你可知情?”
“什么?”王婆一听大惊失色,扑通一声再次跪下,高呼道,“殿下冤枉啊,什么下毒的事情,老奴绝不知情。”
“老奴在相府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怎会做出残害二小姐这般歹毒的事情呢!”
听到姜初霁衣服上被人下毒,姜炳荣也神色一惊:“殿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王婆在府上做工多年,向来老实本分,实是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萧乾眸色冰冷:“是不是误会,本太子自会查明。”
“王婆,你且将制作那衣服的经过细细道来,包括布料的来源,制作过程中可有何人接触过。”
姜老夫人和姜洛薇那两个姑母,又何曾会料到这一遭。只感觉这是件大事,不然太子怎会如此上心。
众人皆屏气凝神,厅中的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王婆紧张地弓着腰,满脸惶恐,声音带着颤抖地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太子殿下,给大小姐和二小姐制衣的布料,都是老奴去京城中首屈一指的布坊精心挑选的,皆是上乘。两条裙子,也都是老奴亲手裁剪缝制,不曾让他人经手。”
“若说……若说有他人接触,便是那绣线。”
“给二小姐制衣之前,周姨娘曾找到老奴,说是她把二小姐的绣线拿去用花汁浸泡一番,如此一来,线绣于衣裙上后,便能长久地散发香气,使二小姐在宫宴之上更显风姿。”
“老奴一听,觉得这主意甚至不错。之后,周姨娘将浸泡过花汁的绣线拿回来,老奴闻到那绣线确实淡雅幽香,沁人心脾,当即便收下了,后面二小姐的裙子,也是用那绣线缝制。”
“只不过,老奴在给二小姐缝制裙子的过程中,曾多次手背瘙痒头晕,老奴还以为是自己被什么蚊虫叮咬所致……”
萧乾听到这儿,眼眸中寒芒一闪。视线犹如实质般直直投向周姨娘,声音阴寒刺骨:“原来是你干的。”
“你用来泡绣线的花汁,便是那白栀子的汁液吧。那白栀子的花汁,轻则能让人瘙痒,重则能让人昏厥。”
“绣线浸毒,让嫡女在宫宴中当众出丑,面上却落个替嫡女着想的美名,还真是好巧思。”
自己的算计被尽数道破,周姨娘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跪倒在地,声音都带着哭腔:“殿下,冤枉啊,妾身对什么白栀子毫不知情!”
“妾身不过是想着让初儿的衣裙更别致些,能让她在宫宴上出彩,这才出了这么个主意,根本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啊!”
说完,又去抱住姜炳荣的腿,哭诉道:“老爷,妾身真的是冤枉的呀。”
“那花汁是妾身偶然从一个花农那儿得来,听闻能留香,妾身连那花的名字都没问,更没往有毒那方面想,老爷您可要相信妾身啊!”
屋内的人此刻都变了脸色。
萧乾却根本不信周姨娘这番说辞,冷笑一声道:“偶然得来?”
“那我倒要问问,若是你真是替杳杳着想,为什么你自己女儿裙子的绣线,你不用那花汁浸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