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蛊的孢子无差别释放,但接收孢子的人却有差别。
“在六大寨和鬼水峒中,祭司们一直在想办法寻找这种人。但目前来看,上天对寨子的眷顾似乎越来越浅。”
求洛姆赤离开后,寨子里新推上来的贺阿忙已经快三十岁了。在很久以前,被转化为贺阿忙的人基本都在二十五岁以内。而在求洛姆赤之前的两任包括现在寨子里在任的贺阿忙,都在二十五岁往后成功转化。
现在这个人继位时,距离三十岁只有一年的时间。他的存在已经释放了某种信号。
寨子里的人不够用了。
新娘作为神的伴侣,每十年一次。这是一种保证血脉不断绝的措施。只要是生物,只要这个生物还在意传承,就会使用这种手段达成目的。
一旦新娘嫁给指定的贺阿忙,便是终生绑定。
张海桐明白了,说白了就是包办婚姻。也难怪人家姑娘不愿意。如果对方是个品貌不错的小伙子,姑娘嫁了也就嫁了,好歹还能占一头。偏偏嫁的是这种人,不说品性如何,光是长相都能吓死人。
最重要的是,包办婚姻的目的也不是让他俩过日子,而是为了生孩子。除了繁衍以外几乎没有任何情感交流,只为了满足宗教意义和个人私欲,那对于正常人来说确实是一种心灵摧残。
当年张海桐去藏区的那些日子也见过不少类似的状况。在新时代之前,披着神圣外衣的苟且之事多如牛毛。在场的人眼睛都没眨一下。
张海楼倒是笑骂开了。“真没人性啊。要我说,该让这群什么土司祭司的去配。难道什么新娘、贺阿忙之类的还害怕老爷们,不往这些贵人家里托生?”
张千军认为张海楼说的非常有道理,赞同的点点头,并且附和道:“对呀。他们养尊处优,得到那么好的供养,肯定更受神眷。说不定他们牺牲一下,更能传承呢?”
他一副我是道士,在这方面我是专业的,所以我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理直气壮的。
不得不说他俩某种程度上来讲,确实一样的反骨。
张海楼这人明里暗里都是反的,浑身上下长满反骨。看着就倔驴。对他上心的人,要么下意识顺从他、纵容他,要么强势压制,不让他蹦跶起来。
这也是张海侠为什么和他如此合拍的原因,因为此人兼具上述两个方面,既能顺从也能压制。
张海侠非常容易适应规则,同时又非常能理解张海楼的想法。他那么适应规则,甚至到了灵活利用规则的地步,也会为了张海楼违反规则。
真心换真心,张海楼又不是石头变的,当然对人家上心。
相比于张海楼的“表里如一”,张千军就比较“表里不一”了。
修了二十多年道法,他这人面上看着老实守礼,实际上骨子里也是个反的。不然哪会跟着张海楼疯一路。嘴上嫌弃张海楼的做派,真做起事来那是一点都不含糊。
两个人这么一唱一和,气氛倒是轻松了一些。求洛姆赤的语气也和缓了不少,没有方才的紧绷感。
接下来的话题就比较难以启齿了。成为这种生物后,繁育能力几乎为零。就他们这个状态,不论身体行不行,光看外貌都已经和普通人有隔阂了。
而且即便繁育成功,生下来的孩子基本上也没有继承能够被转化的特质。
直到后面,祭司终于还是把主意打回了草蛊身上。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停掉嫁新娘的习俗?”张千军问。
张海楼看他一眼,说:“说你傻你又不乐意。”
“打个比方。遇到绝境的时候,你能想到的办法就那么两个。想要破局,就要挨个实验。人家只是没生出来期望之中的孩子,又不是不能生。万一还有一丝希望呢?”
“所以这项措施还在继续执行。”
“我们一般管这个叫两手准备。或者说,赌。”
求洛姆赤和新娘对视一眼,并未反驳。张海楼一通话说完,目光落在张起灵身上,表情有些怪异。
“现在我们知道新娘们不是嫁给族长了。”他看向张海桐,又将目光落在小哥身上。“所以暂时不需要考虑族长夫人和上族谱的事。”
“但是为什么要凭空污人清白?要知道男人的清白也是很重要的。”
“树要皮人要名,我感觉他们是针对咱们老张家。要毁族长的清誉啊!”
张海楼絮絮叨叨一堆,在他的视角中,这个推论完全成立。
比如你出去做临时工,人家跟你说好了工钱一天一结。结果临了了你只知道有工钱这回事,却发现工钱没到自己手上。
换到族长身上,这就相当于他知道自己有很多个老婆。而且这些老婆没到手之前,六大寨还包换包理赔。本来很开心的坐等对象从天而降,结果回头一看屋子里空空如也。出去一打听,才知道对象不是自己,而是别人的。
那不得气死了?
张海楼代入了一下自己,感觉要是他高低得把这俩人闹得鸡犬不宁。
思及此处,看向张起灵的目光便充满同情和怜爱了。
张起灵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睛渐渐泛起一丝疑惑,左眼是问号右眼也是问号。
张海桐:啊?是这样吗?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他下意识往前挪了挪屁股,试图阻挡张海楼的目光。总觉得这种话题对于族长来说还是太超过了,但小哥在短暂的疑惑之后,就开始无语了。
上一次看见思维这么跳跃的人,还是张海客来的。
难道说新时代新思想,让新世纪的小张们改变了思考方式吗?
四个张家人你来我往之时,求洛姆赤倒是很坦然的肯定了张海楼的说法。
“他说的对,那些人其实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这种习俗,飞坤爸鲁估计自己都不知道。”
事实上小哥确实不知道,张海桐也不知道,就是不清楚张海客知不知道。
求洛姆赤道:“其实多年以前,也有人调查过这件事。但最后无疾而终了,他们只是在百乐京走了一圈,后来又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离开了。”
“我想,这位小道士应该很清楚。”
于是场上的目光又落在了张千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