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冰人要么张开口,要么挣开眼,要么做窝趴状,或者佝偻着背,要么就跪坐着,反正表情狰狞,莫可名状。想见,这些人死前受到了巨大的精神折磨。
剑神杨术说道:“这些人也许是翻越剑门山的游侠或许是来自大山深处的探险者,他们没有坚持到最后的关键时刻。”
丁总指挥叮嘱道:“大家小心!”
蚕丛、马竞等人穿过这几十具冰人时,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生怕碰触到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家伙。
大家低着头,窸窸窣窣,有些则低头不语,一脸懵逼的样子快速通过。
蚕丛想着,这些人不知道被冻僵在这里多久了?他们的目的是啥,是不是因那段栈道断开,被困在这里?其实只要坚持一会,就可以逃出生天。
大家在通过冰人尸体时,心情是极为低落的。
他们都感受到了绝境长廊是一个恐怖的存在,就像一处死亡深渊。
夜幕降临,气温骤降,一阵猛烈地阴风从峡谷深涧呼啸而过,携来诡异阴森的怒号,因栈道结冰,守望者们脚下滑溜无比,一些人站立不稳,稍不留神,就被吹得东倒西歪,一些人在倒地的瞬间,手脚乱拽,顺便带倒了一大片,万千雪花在空中飞舞,吹得眼睛生疼。
杨术下得马来,大叫着:“大家紧靠栈道内壁,全部给我蹲下。”
守望者们三五成群,将身体挨得很紧,彼此手脚相连,抵御寒风。
一些烈马仿佛失去了生气,同样被冻得有气无力,他们孤独地伫立在寒雪中。
就这样,差不多两个时辰,绝壁上只听到阴风怒号和守望者的呼吸声,他们一直等到飓风停歇,精神才放松下来。
丁总指挥虽年逾百岁,但意志非比寻常,风一停,他就扯着嗓子,大叫:“大家振作起来,加快速度前行。”
蚕丛等年轻人强打精神,一往无前。马竞、刘敏则落在后面,襁褓中的婴儿让他们感到巨大的压力,他们时刻担心小娃娃不合时宜地哇哇大叫。
索性,此后几天,栈道路段还算平稳,没有出现太大破损,等他们到达鸡心寨时,已是第八天的凌晨子时。
杨雄跟蚕丛招呼守望者兄弟树立起帐篷,搭台生灶,围炉煮火。杨术叫嚷道:“安营扎寨,养精蓄锐。”
苏泊尔,桃木等人前后忙活一阵,等到等到整顿完毕时,天已大亮。
鸡心寨最热闹的时刻是大概75年前,当时驻扎在此处的守望者超过150人,但此时一派荒芜。
黑色梁木结构的房屋不知哪年就已坍塌,一根巨大的几十尺长的横梁木,横亘在绝壁之上,到处是杂草和野荆棘,厚厚的白雪一层又一层覆盖在上面,完全找不到昔日的辉煌。
丁总指挥站在破碎的瓦砾之上,目之所及,尽是颓败萧索,他触景生情,有感而发,他久久地注视着,然后哽咽一声,流下两滴老泪,转身进了营帐。
蚕丛、督导员杨雄,剑神杨术,康泰等人则游巡到木屋大后方查勘周遭情况,康泰是剑门关的一员老将,此人处事周密,心细如发。他发现一块巨大的黑色毛毡帆布下,有一些简单的炊具和罍器,很明显,这是经年常用的。
他蹲在地上,挫着钵罐细查看,泰康前辈利析秋毫,他突然扒开一座碎石,发现有烧烤后留下炭火焚烧的痕迹。
他大叫了一声:“有情况!”
杨术等三人立马凑了过来,蚕丛矗立在一根巨大的木架上,向前扫了一圈,突然,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与此同时,杨雄说了一句:“这里曾经有三个人,应该常年在附近生存,这里是一个落脚点。”
蚕丛指了指前方,寓意告诉康泰和剑神杨术,前方有动静。
杨雄谨慎说道:“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四个人前去探探情况。”
接着大家一路狂奔,整个旷野全都是冰丘,杨术和泰康非常擅长雪地追踪,一点细微的线索都逃不掉他们的眼睛,蚕丛紧随剑神前辈的步伐,四人就像兔子一般在冰凌上起起伏伏,突然杨术扑在雪地上,杨雄跟着弯下了身子,调整着呼吸,泰康则呼吸急促,明显力竭。
杨术观察到蚕丛呼吸均匀,气息平缓,想着这小伙身体出奇的扎实,而且这小子做事沉稳,耐得住性子,最主要是极具正义感和荣誉感,在这批年轻人中,算是第一流人物。
他想着,丁总指挥眼光依然老道,在很多年前,他就知道,总指挥最中意的就是扎西多吉。
扎西多吉也不愧是人中翘楚,他思路开阔,见识高远,凡事深谋远虑,鉴往知来,除了拥有高超剑术外,还有令人惊讶的才能。
丁总指挥曾经说过,扎西多吉是近50年来,最杰出的守望者之一。他看了看眼前这个小伙子,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他想着,这辈子不一定还能够再见到扎西多吉,或许,未来,即便见到了也不一定能报仇雪恨,他想着,眼前这个小伙子也许是他跟扎西多吉之间的桥梁。
蚕丛不明白为何剑神前辈突然用一种深情的眼神望着自己,他轻轻地叫了一句:“前辈,你这是何意…”
杨术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用教诲的语气说道;“雪地追踪最重要的就是速度,然后才是明察秋毫好的能力。不管是绒雪地还是结冰地,都或多或少都能捕获到一些脚印,你看这个脚印,有些是牛皮靴子,有些是尖底靴,然后要根据脚印判断对方有多少人,特别是好手的数量。”
蚕丛细细聆听着,他明白,剑神前辈在传授他的技艺与经验。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他们跟随者步伐,一路向北,漫过高地之后,就到了一座木架茅草屋,屋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座砖头搭建的灶台,然后中央位置矗立着一座神祗。
蚕丛发现,这座神台是仓促或者临时设置的一个祭天神台,台上的神袛跟此前青竹木屋附近那个不一样,这神袛塑像怪异至极,有着人的面孔,却没有手臂,两条大长腿反着向上勾住了脖颈,造型诡异,耐人寻味,杨雄轻轻念叨:“苍天之上,有一个神人,人面无臂,两足反属于头上,名曰嘘。”
然后又接着解释道:“有人反臂,名曰天虞。”
蚕丛疑问道:“此前在青住木屋,我和马竞他们看到的神袛是春神句芒。这边的神袛,好像比关内要多些。”
泰康不屑道:“谁知道他们信仰什么神呢?难道这种野蛮人的部落,也有诸神信仰?”
杨术在木屋前后左右逡巡,没发现异样,说道:“天色已晚,咋们再侦查一个时辰,如果没有其他发现,就往回走。”
杨雄、泰康悻然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