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顾嬷嬷每次同宫中通信使用的特殊印章,印泥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药水,她每次使用都颇为谨慎、躲人眼目,因而无人知道每次与宫里通信的信件上都是盖了这层东西的。”
这印章经过能工巧匠的秘制,不仅隐蔽而且绝无仿效的可能,是以顾嬷嬷如此自信,任何人无法取代她向宫里传递消息,便是传了,中宫定然也是不信的。
无法取代的是章,不是人。
如今顾嬷嬷把印章给了王妃,实则与缴械投降无异:
“这是顾嬷嬷的宝贝,有了这东西在手上,才是真正的堵住了宫里的耳朵。往后王爷可以叫人尽情编造掩盖事实的条陈,混淆宫里的视听。”
王妃让敏儿诓骗顾嬷嬷进那木箱,除了有不破不立的意思在,也是想试试突发状况下顾嬷嬷潜意识里的反应。
顾嬷嬷进箱子前和醒来后反复确认的东西,便是手上的印章戒指。
王妃挖出这宝贝,又威逼利诱一番迫使顾嬷嬷自己将其上交,其中着实费了不少思量,她抬眼望向黎王的眼神里难免存了一丝邀功的成分,却被黎王不痛不痒的一句话挡了回来:
“何为事实,又当如何加以掩盖呢?”
王妃原本没有往深入想,只想着有印章在手便可随意捏造故事,如今一思量,便有些觉出味来:
顾嬷嬷一行向中宫汇报的事项中,以黎王和王妃的房事为重。
黎王这样问,摆明了是要王妃难堪。
果然,王妃接不上话了。
黎王苏怀岷潇洒起身,凑到桌案边,把玩着方才王妃用过的那个杯子,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王妃终究还是太过仁慈了,其实你若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得到的东西大抵也是一样的。”
王妃不服:
“妾身以为引得顾嬷嬷就范、合盘将实情脱出的,是被姐妹算计和出卖的难堪和愤恨,而不是单纯的性命之危!”
否则顾嬷嬷最后向王妃提出的要求也不会同刘嬷嬷相关。
王妃这样说的时候,有一抹黯然不自觉从眼底闪过,瞬息之变亦未能逃脱黎王的眼睛:
“王妃想必也尝过这种被姐妹算计和出卖的滋味,并且对之记忆犹新。”
黎王的回答远远出乎了曲倪裳的预料,夜凉如水,让他的声音也跟着变得苍凉:
“王妃决意嫁给本王,也是出于对亲姐妹的惩罚和报复吗?”
如果顾嬷嬷对刘嬷嬷的恨可以超越自己的生死,那么曲大小姐被曲萝衣算计后的满腹愁怨也可以促使她做出截然相反的决定。
促使曲小姐从相让变成相争的,从来不是什么难以割舍的爱。
所以她才可以屡屡抑制自己的冲动,所以她才可以主动提出给他纳妾,所以她才能轻易说出想要的是自由。
黎王苏怀岷,终于在曲小姐自己的逻辑里,找到了答案。
可他尚且来不及顾影自怜一番,就被曲小姐脱口骂了一句:
“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