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平自然是知道六子媳妇儿为什么喝药。
六子家情况不好,六子爹在六子十三岁那年去采山,碰见熊瞎子,人就没了。
家里还有个老娘,六子爹去世那年,六子娘整日整夜地哭,把一双眼睛生生地哭瞎了。从那以后,家里家外就只靠六子一个人。
原本六子还有五个哥哥姐姐,可是都已经成家了,要么嫁得远,要么在外地打工,家里只留下六子和哭瞎了眼的老娘。
等六子长大了,娶了媳妇儿,两口子一起照顾老娘。
六子虽然年轻力壮,但因为要照顾老娘和媳妇儿,不能外出打工,只好守着家里家外忙活。
好不容易日子有了点起色,老娘又生病了,每天靠吃药维持。
正赶上珍珠鸡加盟的事儿,六子媳妇儿孝顺,想为六子分担家里的负担,两人商量着,贷款买了几千块钱的鸡雏,想着等鸡卖钱了,手头能宽敞一点儿。
谁能想到这事儿根本就是个骗局。
六子媳妇儿一时受不了打击和压力,想不开喝药了。
幸亏喝的农药毒性低,不然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看着六子守着妻子不吃不喝,韩四平三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张锦程买了饭菜回来,送进病房,站在六子身后,低声说道:“六哥,你吃点吧,等嫂子醒了,还得你照顾,你得先顾着自己的身体呀。”
六子头也没回,冷冷地说道:“不用你在这儿装好人,假好心。要不是你们整出来的事儿,小月也不会喝药。她要是有啥事儿,我跟你们没完。”
张锦程听六子说的这一番话,心里的愧疚更深,把饭放在床头柜上,转身离开了。
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听砰的一声,回头看到,六子把床头柜上的饭扔进了垃圾桶。
六子的态度,张锦程事先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强硬。
余苗苗始终没敢进病房,见张锦程空着手出来,急忙上前问道:“六嫂现在情况咋样?有没有好转?”
张锦程低垂着头,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人还没醒。”
余苗苗试图安慰张锦程,说道:“大夫不是说了吗?醒过来是早晚的事儿,应该不会有啥问题。”
张锦程无力地叹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现在说什么都是没有用,改变不了被骗的事实,解决不了欠债的问题,也不能让六嫂马上醒过来,只会让大家心里更难受。
第二天早上,六子媳妇儿才醒过来。
人才刚睁开眼睛,缓了缓精神,还很虚弱,就开始止不住地在哭。
边哭边说道:“救我干啥呀?让我死了得了!家里欠那么多饥荒,咋还啊?!救我还花钱,让我死了就好了……”
被农药烧灼的声音有些沙哑,诉说着命运的无助与苦涩。
六子一边给媳妇儿擦眼泪一边安慰道:“你咋这么傻啊?你不是还有我呢吗?实在不行,你在家照顾妈,我出去打工,这钱咱咋地都能还上。你要真出事儿了,让我咋办呢?”
六子媳妇儿沙哑的嗓子哭诉道:“你出去打工,干啥活儿能挣好几千啊?那不得出苦大力啊?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鬼迷心窍,也不能拉好几千块钱饥荒……”
越说越伤心,到最后只剩无言地哭泣。
张锦程和余苗苗见此情形,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儿。
张锦程在走廊和余苗苗商量:“要不我给我爸妈打电话,跟他们借点儿钱,先把六哥家的贷款还上。”
韩四平在一旁听到,赶紧出声制止:“张老师,你都给他家出住院费了,至于还贷款的事儿,这可不行啊!”
张锦程说道:“这事儿本来就是我们引起的,现在我来负这个责,也是应该的。”
韩四平说道:“张老师,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替六子家出这个钱,帮他家还贷款,这事儿要是走漏风声,你想想,全村那么多户人家,得多少钱?你忘了关海山的事儿了?那就是前车之鉴!”
韩四平这样一提醒,张锦程想起来,当初因为助学补助的事儿,全村闹得沸沸扬扬,费了多大劲才把事儿平息下去。
如今可不是拉赞助就能解决的问题,张锦程的这份好心还真就容易惹出大麻烦。
事到如今,只有解决珍珠鸡的销售,才能从根本上解决村民们的欠款问题。
对此,张锦程几人一筹莫展。
在医院住了几天,没什么问题,六子媳妇儿出院了。
回到学校的张锦程和余苗苗,除了每天认真给孩子们上课以外,就是在网上搜索有关珍珠鸡相关信息,假期又去镇里和县里打听。
打听到的结果就是,本地人只认当地土鸡。
关于珍珠鸡,本地人是不认的,外来物种在本地根本没有销路。
走本地销售这条路是不行了,张锦程只能在网上搜索珍珠鸡的销售渠道。
终于让张锦程找到冰城一家饭店,有珍珠鸡的需求。
于是张锦程联系饭店,很快得到答复:“你好,上次你说有珍珠鸡要卖?具体有多少?”
张锦程答道:“大概有四万多只。我们可以长期供应,你需要多少?”
对方回答:“我们目前要不了多少,大概一月要一百多只。”
张锦程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一个月一百多只鸡,全村将近四万多只,这什么时候能卖完啊?
转念又一想,有人收购总比压在手里强,能卖出一点儿是一点儿。
最终谈妥,以每只珍珠鸡一百六十元的价格收购,第一批先收购一百三十只,并且付了一半的定金。
交易结束,张锦程去村委会,把这件事情和韩四平汇报:“韩书记,我联系到冰城的一家饭店,他们有珍珠鸡的需求。每只鸡一百六十块钱,按月供货,先要一百三十只。他们都要活的,我联系到了一辆专运家禽的货车,随时都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