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许惑的话,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爹!娘!”
可这时,一旁却传来了吴猛撕心裂肺的哀嚎。
石丙三小跑过去,将吴猛抱在怀里,用力捂住他的双眼。
而他却瞪着浑浊的老眼,借着火把那忽忽悠悠的光芒,看向了屋内的情形。
老人一辈子不是没见过人横死,相反,年轻时曾下山做过十几年天槐边军的他,对那尸山血海也已看厌。
可此刻,见了吴家小娃子的娘亲,那残存在屋内的痕迹,老人瞳孔忍不住震颤。
“娃子,走,别看了。”
许惑从未听过暴躁的村长爷爷,用如此温柔的声音和谁说过话。
此刻暗红的天空中,那一点鲜红的圆点已经升上了半空。
在被村民仔细清洗包扎了伤口之后,许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
一推开门,许惑便看见,秦云已经焦急地站在床边。
“娘,我回来了。”许惑忍着疼,尽力放平声音,和母亲说话。
“惑儿,刚才外面”
“没事,就是村里人又闹矛盾,打起来了。”
许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当醒来时,他只看到秦云正一个人坐在木桌旁,静静地抚摸着一个小小箭头。
许惑知道,那是爹送给娘的第一个礼物。
“嗯?”这时候,许惑才猛然间意识到,四下里,竟然已经不再如往日一般漆黑,天上无穷无尽的暗红雾气,竟然也变淡了不少。
许惑心中有一种期待,此刻的他无比希望,只要这云雾散尽,日头驱散黑暗,那么爹便会回来!
可是想起吴二叔,许惑的心里又瞬间阴云密布。
十七岁的他,从未像最近这些日子一般愁苦。
“吴家娃子!吴猛!”突然,外面响起了呼唤的声音,许惑听见后,后背一凉,和秦云打了招呼之后,便冲出了房门。
“你们几个怎么守的村口?”石丙三气得浑身颤抖,指着齐二叔几人破口大骂。
“石叔,吴家娃娃没走村口。”齐二叔懊恼地说着。
村子虽然只有一个出口,但村里的孩子们,平日里爬高上低,总能在岩壁间寻着些小道,这是属于小孩子的秘密,长大了,就算还记得,也不会有心思再去走一遍。
可现在,就在村长给村里几户孤寡老人送个饭的功夫,吴猛就这么走了。
“你们几个,赶紧去找!”石丙三恼怒地喊着,“许家娃子!许惑!你给我回家呆着养伤去”
当晚,村里人都回来了,吴猛就这么离开了,终究没能找到。
村长石丙三坐在吴家院子门口,一言不发,直到夜幕降临,才再次来到村口,拎起铁叉,怒目盯着村外的黑暗。
老人的身体仿佛是铁打的,铁叉紧握,犹如门神,站在村口中央。
这一夜,许惑没有去守夜,而是等母亲睡着之后,才回了自己的床榻,辗转反侧。
他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的,是吴猛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吴二叔那张近在咫尺的恐怖面容。
许惑不知道的是,在他渐渐陷入沉眠之后,秦云躺在床上,突然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瞎了,但不是傻子,她知道外面发生了可怕的事。她只是恨,当危险来到时,自己不能站在儿子的身前。
一夜过去,天空更亮了些,此刻已经无需火把,就能看清村中的一切。所以村里人便都围在那巨石遮蔽之处,看着密密麻麻的怪物遗骸。
最外面的一具,还穿着吴正那件宽大的布衣。
好消息是,天越来越亮了,红雾越来越淡,而且昨天一整夜,都没有怪物再次袭来。
坏消息是,吴猛没有回来,那群打猎的汉子,也一个都没回来。
不论旁人是何种心情,不论是否对未来还报着期待,此刻许惑的心中,只剩下了无尽的灰暗和绝望。
他的右臂,从伤口开始,已经全部变成了惨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