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盘羊只活动在台地边缘的平坦区域,但数量绝不算少,最大的集群甚至有数十只,乌泱泱簇拥在一起,仿佛这里是一片高原草场。
这里虽然地势平坦,但却寸草无生,台地内侧的丛林也不见绿意,因为那是一片面积更大,更为荒凉的枯木之林。
步入枯木之林,荒凉之感仿佛化作实形,不断地沁入皮肤之中,甚至侵蚀人的内心,生出一种扭头逃离的冲动。
“这就是朽木台,腐朽、侵蚀、衰败,仿佛整个台地就是一棵不断凋零的朽木,就连步入其中的我们,也难免受到腐朽力量的侵袭。”
注意到自己的状态栏被打上了名为[朽木易折]的debuff,负面效果为全属性[-5],冷鸦心中不由升起一丝不详之感。
寒蝉的关注点似乎仍在台地边缘的羊群,她扭头张望着,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问道:“既然朽木台万木枯死,植被凋零,这些盘羊靠什么果腹,又去哪儿补充水源呢?”
“也许是滑行至台地的底端,也许枯木之林的内部有一片类似绿洲的地方,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冷鸦故卖关子停顿了片刻,引得寒蝉追问:
“是什么?”
“有人投喂。”
冷鸦一脸严肃,瓷实的嘴唇一字一顿地蹦出四个字。
“有人投喂?如果你是在说玩笑话活跃气氛,这一点也不好笑。”寒蝉嘴唇微嘟微微摆首,显然这个答案并不让她满意。
“你还不如说整个朽木台是一个巨大的羊圈,而上帝就是那个牧羊人!”
这位姑娘并没有西方宗教的信仰,她只是以较为夸张的话语,表达出冷鸦观点的不切实际。朽木台是荒野中的荒野,哪有人会居住在这里,又把这里当作放牧场?
“或许投喂者本身也不是人。。”
冷鸦继续为自己的观点添油加醋,说什么有山间巨人林间妖物,烹羊宰牛茹毛饮血,总之要对得起那三万的开图经验云云。
寒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视线更多停留在周遭,不时拨弄簪于发端的幽蓝夜海花,表达出对冷鸦话语的满不在意,直至一声啼鸣从空中荡开。
“吖~”
这是一声轻灵中带着厚重的鸟鸣,就像是女高音扼住自己咽喉的同时发出的呼喊,在寂静处如夜晚钟声般明晰。
两人不约而同,仰首望向天空遍寻云端,很快便发现一行白鸟掠空而行,呈现出一个锥形的队列,彼此间距得当。
这些白鸟有些类似于白鹭,但是形体却不甚优美。
它当然有着修长的天鹅颈,雪白的翅羽挥舞间也颇显灵动,然而背部却无一例外隆起一个高高的肿块,就像是小学生背着装满功课的大书包一般不协调。
白鸟队列翩翩而行,犹如顺水而下的小舟。天空是飞行者的坦途,任其上下无阻无碍,直至林间的枯木却出手阻拦。
一株纤细的,光秃秃的只剩枝条的枯木突然动了起来,它的枯枝生长出细长消瘦的手与足,整体的外轮廓就像是竹节虫一般。
它抖擞枝条左右摇晃了一番,又折断旁边的一截枯枝,延展身躯如满月之弓,随后立即发力,将那枯枝猛力投掷而出,化作极速的标枪追向白鸟队列。
这一行白鸟有心躲避,拆开队列四散而飞。
枯木树人一招失手,又接连投掷出数道枯木标枪,准度虽差奈何量多,很快就有一只白鸟不幸中招,被枯枝穿胸透背,血液染红白羽,连续扑打却仍旧轰然坠地。
枯木树人几乎手舞足蹈,如踩高跷一般迈着大步奔向白鸟落下的地方。
“这里有古怪,需要劳烦你去看一看了。”
雪鸦无法轻易跟随,冷鸦只能小声向着寒蝉请行,白衣女子本身已在潜影之中,踩着荒石野地转身便跟向了枯木树人。
枯木树人不知有人跟随,只在顷刻间就已来到“猎物”的身旁。它纤细的枯枝之手卷向斜躺在地面受伤的白鸟,后者仍然尽力拍打翅膀,但都起飞失败。
枯枝之手一把握住白鸟之躯,后者顿时失去了反抗能力,就像提着一个小鸡仔,很快送向树干中央一个圆形的树洞。
枯木树人似乎自有用餐礼仪,在吞食白鸟之前,不忘用另一只枯枝之手,卷起白鸟背后的隆起,如扬尘一般洒向空中。
那个隆起的物件似乎本非白鸟身体的一部分,自空中铺展开来,一时之间绿意盎然,草叶横飞荡悠悠洒满了一地。
枯木树人没有素食的习惯,将白鸟塞进自己的树洞,很快就听不见任何的鸟鸣之声,只有那弃而不食的一地青草,诉说着白鸟的使命。
隐匿中的寒蝉将一切看在眼里,望着朽木台的那一点绿意怔怔出神,一个猜想由心而生:
这行白鸟队列,它们该不会是要背负青草,去投喂台地边缘的盘羊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