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紧闭,窗棂外枝芽上新生了嫩绿的芽孢。
上一世,京城内贵女之间的时兴也都以温绮罗为准,或以宫中为兴盛。但凡是宫内哪位娘娘的样式得了圣上的关注,转瞬便在京城内乃至大夙兴盛开来。
笔尖吸饱了墨汁,温绮罗攥着笔尖,垂眸凝思。
她倒是还记得几个式样,和花纹。
富丽堂皇的牡丹纹,雀鸟绕花枝、七彩云纹……她提笔而上,笔尖在宣纸上毫不滞涩,须臾,华美纹路跃然于纸上,并着几个简单易懂的衣裳式样。
待墨迹干透,温绮罗起身,将上面的式样递给房内的裁缝。知礼节而不多言,可想而知江知寂在御下上别有一番手段。
几个鬓发梳得整齐的老妪,一颦一笑之间颇有礼节,见到温绮罗,福了福身子,满头白丝一丝不苟地梳成一个发髻。
温绮罗参加过宫宴,只在宫里的嬷嬷身上见到过这样的气度。
她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当真有些好奇江知寂究竟如何在大夙内暗度陈仓。
“这些式样如何,可能做出来?”温绮罗将自己所绘制的几种式样给老妪们看过,新鲜的墨迹一看便知是刚绘制出来不久。
出于对江知寂的本能信任,温绮罗并未再去考察这些绣娘裁缝的手艺如何。明溪亭自然不必多说。明家乃是数一数二的大富商,吃穿用度皆是不凡,再穿上更是精细到了极致。
最初见到明溪亭时,他便是花团锦簇的富贵公子模样,身上是正时兴的款式,又用了最好的料子,自然风靡一时。
温绮罗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品了一口茶水。唇上浮动着一层潋滟的水色,眉眼之间有波光流动,莹白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敲出有节奏的音律。
“这些式样可是娘子独创?”其中一位老妪忽然抬眸说道,浑浊的眼中满是惊愕不已,枯瘦的手指牢牢攥着薄如蝉翼的纸,淡紫的嘴唇微微颤抖。
温绮罗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含笑看着她:“正是,这些式样可能做的?”
她并不懂女红,并不知晓这些式样制作出来是否大费周章。目前堆在她身上的布料不少,自然是越快处理越好。
仅仅只有这些裁缝还是不够,温绮罗低下眼眸,垂眸凝神。
老妪认认真真点了点头,目露迟疑:“自然是做的,娘子果然巧思,这样的式样我倒是从未见过,想必定能风靡一时。”
她看向温绮罗,这次的目光中倒是更多了几分欣赏。
到了她如今这个年纪,早已名动一时,在绣一道堪称登峰造极,一直在宫中服务于宫里的那些主子,什么样的式样未曾见过,可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巧思。式样颇有前朝遗风,却又大不相同,如今大夙好风雅,襦裙大多为广袖,可温绮罗给出的式样收紧了腰身,又做窄了袖子,裙裾飘飘,更加利索,别有一番野趣,令人想到曾经的胡风。
色泽更加明艳,以砖红、青绿、柘黄为主色系,颇有壁画中神女之风。
“既然能做,大概需要多少时辰才能做出一条裙子?”温绮罗再次看向她,这几人中,隐约以她为首,又听见江知寂称呼她为礼嬷嬷,应当是前朝的女官,这才会有如此风度。
礼嬷嬷思忖片刻,看着宣纸上的式样,便给出一个具体的时辰:“若是一个手艺娴熟的裁缝,约莫需要一日。若是几人,便用不了那么久,我看娘子可是想要大量处理这房内存下的布匹?”
到底是千帆阅尽的过来人,满头白发皆是过往岁月的印证,仅仅是一个眼神便能猜测出来温绮罗的用意。
这位蕙质兰心的温二娘子本就是菩萨心肠,而此地又向来盛产布料,最多的不是别的,正是生产布料的作坊。城墙牢固,也抵不过天公不作美,受损严重的又岂止只有那些耕作的农民,布料作坊的掌柜受损更是严重,这房内堆积如山的各色布料,都是受潮后才如此,老妇仅仅只是看了一眼这房内的布料,便一眼看穿温绮罗的心思。
不管是因为哪种原因,对于此事,她都是要尽力而为的。
主子看向温二娘子的眼神并不清白,清俊眉眼之中藏的是无穷无尽的缠绵青丝,再看这位温二娘子,身上的每一处,都是神仙一般的品格相貌。
她颤颤巍巍抬眸,干枯的手背上布满了淡褐色的斑点,手指算了许久,她抬起浑浊的眼球对温绮罗道:“温二娘子,若是你想要做这些式样,想来那些大家闺秀定然会大为喜爱,这款式有古韵,且飘逸秀美,若是想要大量做出来,老婆子我有一言,请城内的裁缝来,一人负责一部分,绣样,长裙、披衫等都由一部分掌控,如此,得心应手,想来也能快上不少。”
她们原本就是服务于宫中的那些贵人,自然不会像寻常的店铺那般。
只是如今温绮罗这里堆叠了这么多的布料,自然要尽快出手,想要短时间内快速处理掉,这种法子便是最快的。
温绮罗原本这是这般想的,她一直垂着杏眸仔细听着嬷嬷的每一句话,听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笑容明媚恣意:“看来我和嬷嬷想到了一处去,绮罗也是这般想。”
“既如此,那便依着嬷嬷所说。”
房内裁缝绣娘或站或坐,面上表情也不尽相同。
“我先让人去请裁缝来,近些日子恐要嬷嬷多加关照了。”温绮罗对着嬷嬷盈盈一笑,秀美绮丽的面容端庄素雅,她转过身子看向站在一旁的紫筠,“紫筠,去将城内的裁缝请来,越多……越好。”
如今最关键的事情便是处理这些布匹,绣着华美式样的纸铺陈在漆黑桌面上。在日光下,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