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盛夏,可林时琰却浑身冰凉,连带着心也拔凉拔凉的,他知道娘不让他读书,所以读书写字时他从来都是避着娘。
冬日写完字就马上扔在炭盆里烧掉,夏日就用水打湿模糊字迹后当做厕纸,又或者,拿根小木棍在地上偷偷练。
什么办法都用尽了。
只有一次,被娘发现了他在临摹,娘大发雷霆,将他的字帖收了,让他寒冬腊月跪在冰上,以后绝不能再习字。
想必就是那一次,娘把他的字帖偷偷拿给了宝山。
娘为何要让林岁笙的贴身小厮学他的笔迹,就为了有朝一日害他吗?
娘竟那般在乎林岁笙,在乎到为了林岁笙来对付他这个亲儿子!
到底是为什么?娘既然如此不喜他,为何不干脆将他赶出林家!
林时琰对苏婉仅存的一点念想,在此刻烟消云散,他从没有如现在这般希望,自己不是苏婉的儿子。
“三锅锅,不哭哭,糖糖给你擦擦。”小糖糖抱住了林时琰的腿,努力踮着脚跳啊跳,想用手中的小帕子给他擦眼泪。
林时琰才发现,自己哭了。
他弯下腰,粉藕般的手软乎乎贴在他脸上,一点点仔仔细细地将挂在脸颊上的泪擦干。
林时琰心底的痛意仿佛也被擦了去。
多亏了糖糖,不然他今日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三锅锅,给你吃块栗子酥吧,窝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甜就好啦!”小家伙笑吟吟从娘亲给她缝的小布包里拿了块油纸包的栗子酥,放到林时琰手上。
林时琰心里一暖,听话地将栗子酥塞进了嘴,他不怎么喜欢吃甜的,可这块栗子酥,他却觉得格外好吃。
糖糖把缝着珍珠的小白布包盖好,左边忽然又伸出来一只手,“糖糖,孤也要吃。”
小团子张着大大的眼儿往上一看,乖乖地把小布包又打开,从里面拿出一颗桃花酥,放进萧景逸手心,“太子锅锅,窝没有栗子酥了,只有桃花酥,也很好吃哒。”
萧景逸将桃花酥塞进口中,灿然一笑,“好吃。”
桃花酥比栗子酥贵,还大一些,嗯,他更胜一筹。
林时琰眼尖地瞅见萧景逸得意地瞥了他一眼,方才因为苏姨娘盈满胸膛的酸涩,现在只剩下无语。
太子殿下居然因为糖糖给他吃栗子酥吃味?呵,小气!
太子殿下又能吃几次?而他,天天都可以被糖糖投喂!
周夫子迟疑道,“太子殿下,那这比试……”
萧景逸美滋滋吃完了桃花酥,将林时琰的字帖拿起来一看,笔走龙蛇,苍劲有力。
他听闻林时琰在林府时受尽委屈,还能如雪中寒梅一般铁骨铮铮,写出如此大气磅礴的字来。
是个可用之人,亦是个可造之才!
“伴读当然是要选的,孤的伴读,就选林时琰!想必父皇母后也会很满意。”萧景逸看向林时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林三少爷,你后日就到孤这里来,往后就住在宫中罢。”
林时琰不疾不徐地行礼,“多谢太子殿下恩典。”
杜夫子一拍脑门,刚收的得意门生就这样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