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营长犯了糊涂。
“打架的事情。”纵队长继续说,一个手势令大家销声掩火,卷折自己的手指示意“睡觉”的信号,他说出一些语重心长的话:
“我也要诉苦,以当前的状况,至少这一次失败,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埃夏将军为指挥官提出了很多建议,被置之不理还能是谁的责任呢?你们缺军服、面粉、大衣、皮鞋、筒袜、燧石、纸筒弹、刺刀,我能尽力下派就下派,可惜并不够分,全被敌人扣起来了。那么谁能想得到天才计划,从森林窄道出击,被敌人的民装步兵袭扰,自诩可以借着侧路出击大获全胜,真能吹牛啊。
“但是,我们已经听过太多虚伪的承诺,军队的存亡将原有的任务取而代之,第四军成为了弗兰格亚军队里最丢人的部队。自埃夏被剥夺军长的职务,原有的精神被瓦解了。现在并非追究责任的问题,而是为了军队的存续,对于塞拉斯瓦的指挥艺术,我表示绝不能任由这种失败主义蔓延,我们必须阻止荒谬而惨败的自我灭绝行径。换句话说,塞拉斯瓦如果不下台,明天我们可能就会完蛋。
“为了保存可贵的生命,谁愿意——跟我罢免塞拉斯瓦的指挥职务?”
众人又愣了一会,无数个散落猜忌之意的眼神扫视着面前的人。
唯有一人开口:
“如果说有什么能被挨打,居然能令我落泪流涕的话,那绝对是因为塞拉斯瓦。你说吧,我们应该怎么办?”
话语刚落,穆罗将纵队长的剑亲自递给他,因为开口的也正是他。
拉格维尔喘一口气,“你能不能替我跑一趟,请你去塞拉吕耶所在的地方,注意一定要亲自见到他本人,嗯——离这里有点远,二十多分钟。就说,呃……敌人今天晚上也许会有大规模行动,恳请他务必马上赶来。”
“是!”
穆罗满怀激动,他头也不回,倚低着身子前行,在众人的鼓励下,所以人的期待集结在他的身上。
“埃菲尼特、格鲁托,你们恳求利洛克[2]将军、沙伊尔[3]将军,也到这来。”拉格维尔面色暗淡,眉头紧锁,紧握着佩剑,一把插入尘土里,“我们不能把今天的事情称之为犯上作乱,而是纠正不法的行径,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不仅是大家的性命,也是为了国家。”
那些被命令的军官,他们的眼神中透露着肯定和激情,点头致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所以——国王万岁!”
听闻纵队长的意见,士兵们纷纷高举右手,五指向天,“国王万岁!”
这无疑是当晚在寂静中最响亮的声音。
因为它禁受不了强有力的侮辱。
不久之后,自少数火光从漆黑一片中遁出,拉格维尔总算等到了熟悉的面孔。
“吕斯讷、尤蒙,你们总算是来了。”
“好吧,敌人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少将吕斯讷·约芬·德·利洛克满脸通红,严重的忧虑和少食让他瘦出骨来。
“敌人暂时还在远处,他们还在高地上。”
尤蒙·安托内·柯莱特·德·沙伊尔扫视四处,望远镜只找到一个显眼的目标,“附近只有一座高地。”
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忽来噎着一口气,憋了很久,又不禁脚跟磨地。“莫非你是在说……敌人是塞拉斯瓦。”洞悉拉格维尔的个性,他也有莫大的怨言,“好,这可太好了!”
“夏尔(charelè),你这是要造反。”利克洛难以置信,但他的反应相当耐人寻味,“为什么是现在?”
拉格维尔也很无奈,“但别无选择,我发誓,只要塞拉斯瓦交出指挥权,让他滚蛋,阿度尔瓦已经向司令说明了情况。”
“为什么不等到明天再说?”吕斯讷的心里还有疑虑,一直握着剑柄。
“因为你没发现如果我们不先动手,下面的士兵就会动手吗?”夏尔望着士兵,急磨着牙,终于倒出一堆迫在眉睫的理由,“现在的处境相当难堪,我们面临着已经缺粮的情况,以往的时候,他们对执行军法毫无所谓,但现在可不一样,为此你们也神情紧绷,对自己人的仇恨可比敌人还要强烈的时候,军队就会瓦解。”
“非要做到这种地步?”利洛克知道它一旦事发的严重性,“如果定性是叛乱,一切就都完了。”
拉格维尔将军仍能在焦虑中保持耐心,摁着自己的胸口,感受其隐隐作痛,“就在这一刻,军队实际上各行其是。我巡视一周,开小差都不算什么,没有流血冲突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怎么?当大家提到塞拉斯瓦,群情激奋的面容如同即将挣脱铁链的野马,亦或者是狮子,要不是我看着,暴动就会出现。你们明白吗?”
“瞧,现在是不发也要发了。”沙伊尔和拉格维尔勾肩搭背,“我可明白,他们今天犟得很,居然敢顶嘴,打架也多很多,更别说到达这里后还要被饿死的,鼓噪的。其实我也觉得,如果让士兵们负罪,是难以取胜的,这种时候不仅要考虑自己,也要考虑下属,纠正不必要的错误。
“如果你今天就要扳倒塞拉斯瓦,我就立即支持你。”
“十分感激。”夏尔还有打退他参与兵变的忠告,“也许——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一切都是为了国王陛下和臣民的福祉,不妨碍我成士兵们新鲜的靶子。”
他们紧密握手,又望着另一位纵队长。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这无法解决当前的困局。”利克洛将军显得很惆怅,瘫坐在地上。
拉格维尔开怀大笑,以压抑对抗压抑,“为什么我嘱托阿杜尔瓦给司令发消息?”
吕斯讷有些错愕,“难道?”
“哎呀,墨利乌斯站在我们这边,如果所有人都厌恶塞拉斯瓦,我们又陷入极端危险的境地,那怪不得有特殊情况发生了。”
塞拉吕耶从后路迂回,已经听了好一阵子,面带困意,又挪两步脚,两边的士兵纷纷为他让路,“快说,什么事?”
拉格维尔向他伸手,“我们要把塞拉斯瓦赶下台,你干吗?”
“事发突然,这种事情能一口答应吗?”塞拉吕耶诚恳地劝说他们冷静,“对,塞拉斯瓦是混蛋,但为什么不让他自己辞职?”
沙伊尔大摆手掌,拳捏空气,又绽开手,“他要是有羞耻心,我们就不用大动干戈了。他甚至违背总司令的命令。”
塞拉吕耶摆手不肯决定,“蒙伊,那就应该等总司令撤销他的职务。”
“如果他不从呢?”沙伊尔冷笑一声。
“你看我们听不听他的吧!”塞拉吕耶毫无文雅仪态,不啻口吐芬芳,且面露炭炽的颜色,“aus maraecè!(这臭傻x!),我当场就会揍他,他要下台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情,不着急这一时。”
“可是我们现在就想揍他,而且不是一个人想揍他,是一群人,并且是饥肠辘辘、遍体鳞伤的一群人想揍他。”蒙伊点明了最后的矛盾,“而且你还忘了一个因素——国王。”
塞拉吕耶继续试探,“你的意思是,要把他彻底赶出军队?”
“是。”他继续说:“留在军队里,对全体的利益都没有好处。”
“那我明白了。”塞拉吕耶顿时来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的意思原来这样,我可以办,我会尽量在你们的身后与国王的眼睛周旋,现在如果谈妥了,我们就来谈谈安排吧。”
利洛克将军也做出了决定,“可以,但我希望把伤亡降到最低。”
远处的几个骑手纷纷铃响顿足,在喂声中也请出一条道路,拿着信笺和一簇文件走来,最前面的骑手向他们提帽致意,阿度尔瓦包含风度,向所有人行以礼节,“你们都在这呐,各位,我收到了好消息和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