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马就赏拉特利耶一记脚跟菱头,踹在左脚脚面上,直疼得让他仰在河边栏杆上。才不过一会,大小姐又将他扶起来,长叹一声,他们很少能在如此寂静的地方直视对方的眼眸,拉特利耶也没打算责怪他什么,仅是一味地说疼。勾引她的关心,往常来说她肯定会觉得教训了才好,今天的骄横正如同那份已经一式两份被签的契约一般化解。
“我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我还想看到往常那样的人,在我身边指嘀个不停,我还想还嘴,毛毛糙糙的男孩和娇小可爱的贵家姑娘,很少有这样的际遇。我不知道为什么时常想念你,怀念你对我的调侃,每次想到猫鼠游戏般的‘雄辩’,时常攻守易型。”
“斗嘴都能撮合双人舞?有意思。”
“这种感觉一路都有,是真心话。”拉特利耶转过身来,大家都把目光投在河水上,“第一次见的时候,你让我有……心动的感觉,你现在看起来高一些。”他摆弄手势,手放在她眉间的位置,“就这么高,当时撞到之后,我心想——好大的娃娃,超想抱走带回家。”
“当真?”从广袤的地平线上看到疏落的灯火,在幽光中展露自己脸庞的红蕴,大小姐展开双臂,“能抱我么?”
“太突然了吧。”
“这可是顺从你的意思,否则我就下令咯。”
娜莎正要转身离开,装似没耐性的样子,一只手缠在她背后,旋即转身相互拥抱,感受对方还有几丝温暖和亲密。
大家都在微风中缄默很久。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是什么样的感觉?”娜莎的额头柔绵似绒地轻微摇晃,贴在他的左耳侧,“刚好,本小姐也一样。”
“要不你先说?”
这一番同步闹得他们更入窘境,又是不知所以的沉默,静的周围都要昏死过去,他们亦转身看着湖面,结果都蹭到对方的鼻子,但也没有说话。娜莎用发条的余光照着两人,“我们还有尽头么?”
“我想心绪相交以后,就会一路延伸,撞到底都不会分开了。”
“脸好烫。”
拉特利耶迫近一步,“我们都没发烧,不妨开门见山地说话。”
她的脚都踩合在一起,心中不知道该怎么阐述它,“就是……我从乌茶和薇若妮卡身上看到我们的影子。”
“我觉得是光芒,很特别的黑色光芒。”
“那不妨说出真正的心里话。”
他们挣脱怀抱,从雕刻细腻的河边石栏奔走,又不敢放肆,随时都能脱离的手仍不愿意放开。那些话语真让自己感到快乐,如今满身忧愁和疲惫在阻止他们,已经欲罢不能。在临近角落的一张长椅上,他们的头发有些发毛飘乱,一些卷丝遮盖小姐的半边脸,拉特利耶给她梳理,又貌似精神很多。
“感谢你这么做。”她又重新弄乱,用一种真挚和柔嗲的口吻拷问男孩的想法: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拉特利耶说:“自然是蓝莓蛋糕垫着夹心饼,夹心酱料还是巧克力带六成甘,奶油还夹杂着柠檬汁香。”
“你要把我吃了?真心舍不得。”娜莎特意推开他,眼看着就要跑了,从广场上把裙就跑,鞋跟敲在砖石上磕哒作响。
拉特利耶赶忙去追,眼眸中看得慌忙而期待身后的光芒。
他貌似就要追不上,又重新串临到小巷子中回到帕拉斯勒街,走到临近的钟表店上。
他背上的伤势还有些喘气,娜莎从后而望蹒跚徒步之象,心马上就软了。
她站在钟表店前的灯柱边停下,做出祈祷的手势——双手紧握,将项链放在胸前,他也看到了,就漫步并抵着剑走过来,站在娜莎面前的时候,他坚定而执着,神采亦不带犹豫。
查茹兰特之次子向娜莎右手置腹,左手扬举他的剑,仅抬到腰腹高的位置,他说:
“可不敢,但从以前,仿佛在你莅临在我身边以后,那都是远古的纪事了。”
大小姐又退后一步,向面对多年的挚友举起柔指,所矢之处正是要砍断原有的印象:
“那么,你……”
他们觉得这一切都很突然,但相近不长,话语几乎和情意是一致悠长的:
“你喜欢我吗?”
凝视的时间仿佛正要等待整个世纪,星辰不变,亮暗若恒,海浪不定,朝夕涨退,只有回忆足够纯粹,刻在剑影和血上滋溜的老化玫红才足以令人信服。
这番陪伴和牵绊是一场馈赠,折磨到身陨型残的地步都无法转手于人。
双方递出无法回避的答案,“喜欢。”
拉特利耶握着她的手,深吻手背,随后深鞠一躬,“我愿意把身上流淌之血都洒在——守护你的旅途。”
娜莎亦提裙致意,捧着他的下巴,拉特利耶颔首低眉,羞涩地不像样,就在他的额头上落吻,“我愿意在印象上成为你心动的洋娃娃——同样守护你的心。”
此番美景,若是有舞曲相伴那就更好了。
在马尔诺希半场已然落幕之际,完成不似华丽的,从挚友到伴发之仆的诞生,约定逐渐融在心脉之中。
两条带有发条的项链见证了这一幕。
“对不起,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感受不到血脉、金钱、世俗的恶意,但我信仰美德与爱,哪怕它要刺痛我呢。”人偶在橱窗里低语,眼珠也散发媚而幽柔的暮光,双手摁捺在玻璃边窥伺,只有在少女自己心里听到惊喜且空灵的嬉笑:
“他们都好美,厮守在漆黑和纯贞之间,朴素是不可多得的玩伴,我这么做也值得,愿诸神赐福。”
考奈薇特终于流落,也第一次感受到除了亲自于所创造的——亦就是她的父母之间,更加深沉而不可获得的爱。
她注视着,在别人眼里是桂蜜,在她身上却缠绕着荆棘。
人偶的赐福,她终于更加醒悟。
从而回到反向见证他们的本身,都从未见证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