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白发黑瞳,这长相十分罕见,如果不是“白魔”症状,也算得上是众神的祝福了。
“叫我比菈,倘若你真的认为我高贵,这应该是你的殊荣。”他将书本搭在拉特利耶的肩膀上,像骑士授勋仪式般,以书本为剑。
“你这句话说的很奇怪,难不成小市民也能自诩了?”
拉特利耶的话语丝毫没有刺痛对方,举止投足之间稍有异样,甚至比他更拘谨。
“那么你呢?”比菈把书本夹在腋下,他请拉特利耶坐下来,促膝而谈。
“拉特利耶。”
随后比菈叫侍应点了两杯咖啡,特意强调,这钱只能由他付。
“好,进取者,这名字很好,你看起来比我年长一些,也听得出来。可见识嘛,却比我少。”
“难不成你还要斗我们谁吃的书多?”拉特利耶略许难堪,甚至不满,他摇动勺子许久,如果自己还能再急躁些,估计咖啡就要甩溅出去。
“抱歉,并不是。”比菈毫不吝啬地施以微笑,为了让他舒服,又补充道:“我只是想找些人闲聊,看书太久了。”
“那么你从哪里来?”
“我经常在这住,偶尔会返回查维希以北的小宅。我向你抛出麦穗,那么你呢?”
“我在潘诺,舒适宜人的潘诺镇南边。”拉特利耶对甘苦的东西很难品味得来,他的眉头露出凹浪,但还是能咽下去的。
“那还有些远,我也去过那里。”比菈将书中夹带的地图摊开,他圈出弗兰格亚的位置。
瞥眼一瞅,拉特利耶想到了一只狮鹫。
“我们的对头,是一根羽毛,一只比羽毛还小的天鹅以及一片碎叶。”
比菈的比喻相当贴切,当时世人如果能瞧见地理学者和教士绘制的地图,估计也会大吃一惊。
“不过,他要说什么闪击茉修奈尔,恐怕太夸夸其谈了,希望你不要被胜利冲昏头脑。”
拉特利耶看着比菈的眼,感觉深邃而沉稳,更像是谨慎的人。
看起来只有十二岁,白发少年却显出不与他匹配的老成和判断。
他继续听,也没有争辩,仅是点头。
“这只不过是故意的虚妄直言,我略懂一些,依米颠列帝国的舰队绝非如此贫乏,倘若他们真如此,又怎么能维持相当体量的开拓地?一时的失误,也许会酿成更猛烈的反击。”
“你的意思是……”小查茹兰特突然警觉。
“没错,他们的船比我们多。”比菈肯定地点头。
交流不仅是一种策略,也是一种感受。
在下午,四个少女游荡在雾涅雅山的外围,除了丰收的喜悦,还有具体的策略。
安娜似乎永远都是二十多岁的模样,这和她相差接近一倍的岁数大不相称,如果四舍五入也算一个少女,关键是她心态还很年轻,也不失仪态。
娜莎就……只能说被称呼为孩子也不太过分。
拉雅和薇若妮卡有话要说,在洛那修斯特的时候,她们可是亲密的好友,不能说如胶似漆,只能说同甘共苦。
就她们都在树边聊了许久的往事,欢乐暂且莅临在她们的周围之时,有人预料罗艮蒂瓦的事迹会逐渐发酵壮大,安娜有些忧虑,卡洛的遗书牵涉的人不只是拉兰诺斯和劳斯丹德两家。
王国的重臣——瓦德士的沙列多瓦,科洛南的墨尔亚特,也已经收到了潘诺的来信,这是随同卡洛遗信的手抄一并发出的。
拉奥列斯最近都在宫里忙活于军区的调度,暂时帮不上忙,克慕莱·格黎梭·德·墨尔亚特表示同情,这是科洛南公爵的亲自手抄的全名,是一种确认的信号,他愿意为此聘请律师,甚至亲自下马(他以前就是律师)。
但除了这以外,劳斯丹德认为如果将事情扩大,那么当事人兼受害者可就会陷入众矢之的,即便她并无任何恶行,然而人的嘴不担保不会长些歪牙。
对方的布局还在暗面,稚嫩的人却在明面试图妥协。薇若妮卡对控告手段展现被动和不情愿的态度。
她听到这些也很忐忑,就在娜莎和拉雅聊的正欢,她们愿意为朋友主动出击之时,却时常摇头,来回踱步,甚至差点摔倒,好在三人及时扶起,这才不至于啃泥。
安娜直截了当地说:“你身上的一撮重木让你举步维艰。”
“难倒就没有更好的办法?”薇若妮卡面露难色,安坐在草地上看要撤散的卷云,她感到虚幻。
拉雅却不认同:“你也不能担保他们不会继续派遣打手远处袭击,很显然,如果不敲打继母和背后支持者的软肋,就是给群狼随时出击的机会。”
“其实……我知道你很不愿意看到她。”她继续说,为往日的伤痛而难过:
“南蒂洛瓦的小姐如此蛮横毒辣,又能伪装成鲜花的模样,好一副面善如鸽的造型。早些时候你替我挨打,我就内心发誓要在她面前保护你,如今我们暂时脱离‘獠牙丛林’,都是遍体鳞伤着逃出来的。”
拉雅主动抱紧薇若妮卡,言辞激烈:“我不管你是谁,这件事你在情理之中,也在情谊之内,小姐啊!无论是为了挣脱枷锁,还是为了大家,请鼓起勇气,大家都在竭力帮助你,它的力量能顶得住三年的折磨和侮辱。”
一旁的母女向她们点头,坚毅的目光表现出强有力的支持,无形的剑刃仿佛为她们所把持,是一种要誓死力争的态度。
这一瞬间,周边没有风,鸟虫的鸣声也正好消隐,它尤为漫长,看着被揉动的树枝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幅度逐渐停摆,正好落在要停滞的时刻。
薇若妮卡的答复很简短。
“那就不要停,继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