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苏璃从包袱里掏出一小块银子,塞到乔叔手里:“乔叔,这点钱你拿着,去给自己添件衣裳,换双鞋。”
乔叔连连摆手:“姑娘,这可使不得,我不过就跟你说了几句话,哪能要你的钱?”
苏璃执意要给:“你就收下吧,在这县城里讨生活不容易,我也是来此地办事的,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冲撞了唐家那位管家,到时候小命可就没了。这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要不收,我心里过意不去。”
乔叔推辞不过,只得收下,眼眶微微泛红:
“姑娘,你真是好人,往后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知晓的,都会与你说的……”
苏璃看出乔叔的犹豫,便温婉一笑,轻声说道:
“乔叔,实不相瞒,我是个走乡串户的货郎之女,家中做些小买卖,全靠各处打听行情、收罗好物过活。这次来云县,本想寻摸点稀罕玩意儿带回老家卖,也好让家里日子宽松些……”
她微微皱眉,面露难色,接着说:
“可刚到这儿,就撞上唐家管家那阵仗,差点惹祸上身。我琢磨着,唐家在这云县手眼通天,他们的事儿保不准影响着咱小老百姓的生计。就说这赌坊,唐家管家一折腾,周围生意都跟着变了味儿,我要是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往后做买卖指定碰壁。”
苏璃顿了顿,目光诚挚地看向乔叔:
“乔叔,您在这儿摸爬滚打多年,见多识广,往后要是偶然听到些唐家的事儿,不管是管家、柳夫人,还是啥别的,顺嘴跟我提一嘴,就当帮我避避雷,让我少走些弯路,不至于稀里糊涂亏了本,断了一家人的活路。”
乔叔听了,总算放下心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姑娘,我懂你的难处了,你放心,往后我多留个心眼儿。”
苏璃这才松了口气,笑着与乔叔告别,心中盘算着回村后的计划。
可谁知,苏璃与乔叔在饭馆里交谈、递钱的这一幕幕,恰好被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独眼男子看在眼里。
那男子眼神阴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待苏璃和乔叔离开后,他也跟着起身,悄无声息地缀在两人身后。
苏璃一路往落脚的客栈走去,丝毫没察觉有人跟踪,还沉浸在刚刚收获的那些唐家消息中,思索着回去该如何做打算。
而乔叔拿着钱,满心欢喜地往自己的破庙住处赶,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独眼男子跟了一段路后,见苏璃和乔叔分道扬镳,便停下脚步。
略作思忖,转身朝着县城中一处隐秘的宅院走去。
那宅院看着寻常,可门口站着的两个守卫却透着一股狠厉劲儿。
独眼男子进入宅院,径直来到后院一间屋子,对着屋里正慵懒地靠在贵妃榻上、手持书卷的美艳妇人恭敬行礼。
这妇人正是柳夫人,她身着绫罗绸缎,妆容精致,却透着一股让人难以捉摸的凌厉。
独眼男子低声说道:
“夫人,今日在赌坊外瞧见个有意思的事儿,有个外乡来的女子,和街边的老乞丐凑在一块儿,打听唐家的事儿呢,那女子看着鬼鬼祟祟的,怕是有什么图谋。”
柳夫人柳眉轻挑,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放下书卷坐起身来:“哦?敢打听我唐家的事儿,这女子胆子不小啊。”
她起身在屋内踱步,思索片刻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去,派人盯着她,看看她到底什么来头,想干什么,别让她坏了我的好事。我倒要瞧瞧,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独眼男子领命,又悄然退了出去。
当天晚上,月色昏沉,唐家大宅仿若被一层阴霾笼罩。
柳夫人独坐在内室,雕花窗棂透进的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
她心神不宁,正焦急等待管家归来。
派出去的下人一个接一个地回来禀报,却都没能带来那个女子的丝毫消息。
苏璃初来乍到,坐着商船一路漂泊抵达此地。那商船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在其上穿梭往来,嘈杂拥挤。
她混在人群之中,就如同水滴融入了大海,悄无声息。
想要从中理出苏璃的身份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管家匆匆步入。
柳夫人立刻起身,急切地走上前,神色慌张地低语:“你总算回来了,今日可出了大乱子。”
管家心头一紧,忙问怎么了。
柳夫人拉着管家凑近烛火,声音又低又急:
“白日里,我眼线来报,有个外乡的年轻女子,看着十五六岁的模样,在镇上和一个乞丐凑在一处,拐弯抹角打听咱们唐家的事儿。又是少爷失踪,又是你频繁出入赌坊,看着就不善!”
说着,她下意识地轻抚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眼中忧惧更甚,
“咱们近来暗中筹谋诸多事务,这节骨眼儿上,要是这丫头嗅出什么,捅破了天,咱们往后在这府中可怎么过?”
管家听闻,脸色瞬间铁青,额上青筋暴起,恨恨道:“好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敢捋虎须!”
他在屋内急速踱步,须臾,站定身形,目露凶光:“夫人放心,不管她有何目的,她既敢来招惹,我定叫她有来无回!”
言罢,管家大步跨至门口,朝着院内扬手,几个精壮小厮迅速跑来。
管家寒声下令:“你们几个,即刻去镇上,给我把那外乡女子盯死了,摸清她落脚地,瞅准时机,干净利落地做掉,不许留把柄,误了事,提头来见!”
小厮们诺诺连声,领命飞奔而去。
柳夫人看着一切安排停当,才慢慢坐回太师椅,手仍轻轻搭在小腹上,嘴角泛起一抹冷冽笑意,目光幽幽:
“等这丫头一除,唐家再无波澜,往后这泼天富贵、当家主母之位,还有腹中孩儿的前程,便都稳稳在握了……”
此刻,苏璃正在镇上偏僻客栈,就着黯淡烛光,在纸张上记录白日收获。
全然不知窗外夜色里,危险恰似饿狼,正悄无声息地向她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