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掀起眼皮。
以岁就这样低头看他。
片刻后,陈皮动了动膝盖,手撑着地面,花费许久,勉强站了起来。
以岁:“听说那家换了店面,我不知道在哪,你送我过去吧。”
他将伞递给了陈皮,还给对方看了看自己练字绑沙袋磨红的手腕,表示自己不想拿伞,太累。
陈皮手腕上还有划出来的伤,可比那磨出来的红痕严重多了,他冷笑说:“娇气。”
到底是把伞接了。
他经常被以岁气得跳脚,对他的容忍度不断增加,加上这几年潜移默化里被指使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两人一路往城东右手边刘记铺子走去。
陈皮走得慢,膝盖还没缓过来,加上失血,大脑有些浑噩。
以岁瞥了他一眼,放慢了脚步。
走到刘记铺子的时候,天擦黑了,他停下来,对着陈皮摊开手。
陈皮甩甩头,慢半拍说:“什么?”
以岁:“我没带钱。”
陈皮:“……”
他想起什么,不知道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什么:“你还想花我的钱?现在我们可没关系了。”
以岁:“不可以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又一阵沉默。
陈皮从兜里摸出两个铜元。
这够买两串普通山楂糖葫芦,或者一串别的贵一些的水果糖葫芦了。
以岁得了钱,嘴角一弯,低头弯腰从伞下冲了出去,跑进铺子。
陈皮一番催促的话堵在喉咙里,只好在这里等他。
他明明该立马走人的,脚却不听使唤的站在这里,跟个傻子一样傻等。
等了好久,不见以岁出来。
他原本不耐烦的神情一变,想起那小子去年被捅的全身是血窟窿的惨状,该死的,不会是出事了吧?
陈皮三两步跨进铺子,问那老板,“刚才来卖糖葫芦的人呢?!”
老板认得他,他经常来买糖葫芦,“那小公子?已经从后门走了。他告诉我,要是您进来找他,就转告您一句话。”
陈皮:“话?什么话?”
老板学道:“陈皮,伞借给你了,我遇宝斋开业的那天,记得还回来。”
“娘的,”陈皮骂道,过了会儿,又骂了句,“谁稀罕。”
他转身欲走,老板喊住了他,“那个……那小公子买了三串糖葫芦,欠了一文钱,让我给您要……”
陈皮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什么,从兜里摸出一铜元,放下就走,脚底生风。
他走后,铺子老板才来到后院。
以岁坐在屋檐下的小马扎上,一边吃糖葫芦,一边看雨。
铺子老板小声说:“您交代的,都办妥了。”
以岁嗯了声,给了他一枚银元,“谢谢啦。”
铺子老板乐呵呵道:“您客气。”
以岁拍拍手,来到铺子前,陈皮已经走远了,只剩下一道模糊的背影。
远处。
陈皮突然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也瞧见了铺子门口那一抹影影绰绰的白。
只是他没有回去,就这样静静凝望了片刻。
这是一场彼此心知肚明的送别,从此红府与他陈皮再无关系……包括找借口来送他的人,他的师弟,也是如此。
陈皮摩挲着伞柄,像是幻觉一般,他感觉到上面还残留着些许以岁掌心的温暖。
他心想。
给了他的东西,还想让他还回去?
陈皮冷笑一声,转过头,大步离去。
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