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还要替一位临安来的娘子施针,今日就到这儿吧。”
卫玠忽地想起什么,“是那位擅斫脍的厨娘?”
“正是。听说她手腕有旧疾,昨日又动了刀……”
大夫的话音未落,内室的垂帘已经被掀开。
一华服高髻的女子带着两个丫鬟走进来,正是临安来的武娘子。
乍一看见室内有人,武娘子直接沉了脸,“大夫,我不是早就同您定了时辰,您这儿怎么还接待旁人?”
下一刻,卫玠转过身,俊逸的面容袒露在武娘子的视线下。
武娘子的责怪声戛然而止。
她惊诧地瞪眼,“容大公子?!”
“爹,你没事吧……”
苏积玉气喘吁吁地瘫在椅子上,抖着手喝了口凉茶。
苏妙漪讪讪地坐在一旁,伸手想要替他顺顺心口,却被一把拍开。
苏积玉伸手指着她,恨铁不成钢地,“把亲爹的宝贝当了去给一个野男人治病……算你大方!等哪天那小子恢复记忆抛下你跑了,你就彻底老实了!”
若放在寻常,苏妙漪听了这话定是要跳脚,可今日却是浑然不在意,俨然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
她扬起下巴,春风得意地,“玠郎才不会。”
“……”
苏积玉深吸一口气,又哆哆嗦嗦地喝了口凉茶,直到情绪彻底平复了,才郑重其事地转向苏妙漪。
“你真想好了?非他不可?”
“我早就说过了,我心悦他。”
“……你不过是见他生了幅好皮囊,又对你不冷不热,与那些只知道围着你转的书呆子不同,觉得新鲜罢了。”
“才不是。”
苏妙漪皱皱眉,“……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苏妙漪低声喃喃,“……他为我斫鱼。”
苏积玉没听清,“什么?”
苏妙漪却忽然羞于启齿,别开脸含糊道,“总之,人生在世,难得喜欢。爹爹,不论往后会发生什么,既然我此刻心悦他,便愿意赌一赌。”
苏积玉沉默了好一会儿,盯着苏妙漪,叹了口气。
若换成别家,婚姻大事,定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他不松口,苏妙漪这荒唐的婚事便成不了……
可他们苏家不一样。
从苏妙漪及笄后,又或是从更早,从她失去母亲的那一日起,苏积玉便已经做不了苏妙漪的主了……
几日后,一队浩浩荡荡运送嫁妆的队伍打破了朱鹭巷午后的平静。
从巷头排到巷尾的红扛箱,个个朱漆髹金,流光溢彩,将整个巷子里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这是哪家要嫁女儿,这么大阵仗?!”
“哟,这是不是就是大户人家嘴里的十里红妆啊?咱们小小娄县,谁家能有这个排场?”
众人望着那些嫁妆,一边满眼惊羡,一边窃窃私语。
“咱们县马上要办喜事的,不就只有一家吗?”
“你是说……”
“开书铺的苏家啊!”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哄笑。
“开什么玩笑,苏家?苏积玉就是个卖书的,卖什么书能拿出这么多嫁妆?金书银书啊!”
哄笑声里,有人目瞪口呆地指着队伍前方,“你们快看!他们,他们真在书铺门口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