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好杂乱的地方,嘈杂的声音。
这不是高星的老家吗?前面有一堆人在聊天,都有谁呢?好像一个都不认识。那个迎面走来的人好面熟,原来是他大嫂!
高星的大嫂怎么也在这里呢?她什么时候来的?
可他大嫂好像并不认识灵生,灵生正准备上前招呼时,她多冷漠啊!她过去了。难道是怪灵生没有照顾好高星吗?怪她让他生了这么重的病吗?
高星老家,院门外的那棵老梨树下,一群年轻的小媳妇儿在烧饭呢。大锅里冒着浓浓的白烟,烟雾里隐约看见了煮的冒泡的羊肉。
做饭的小媳妇儿那不是老街的小刚媳妇吗?还有邱小三家的媳妇、三姑娘老街的媳妇儿怎么都在这儿呢?
分明是谁家办酒席的场合,是什么席呢?喜事?丧事?
灵生走进高星家的院门,高星大哥拎着两斤白酒走进堂屋里去了。他没有看见自己吗?他和大嫂一样,不理自己。还有小媳妇儿们也没有理睬自己。院里坐的都是高星家的邻居,没有人理睬灵生,好像她是透明人,好像他们是根本看不见自己的。
灵生心里感觉所有人对她都是有怨气的。好像她做了什么恶事,或者高星得了大病,而她却好好的,毫发无损。
好像这件事情是不应该的。好像生病的人应该是自己,而不该是高星;如果毫发无损的人是高星,那么这些人该就会对她态度友好热情似的。
灵生心里黯然神伤,她转回来,走出喧闹的人群,独自一人来到无人烟的田野里。她跨过一条小河,站在河岸眺望对面。对面人影绰绰,很是热闹。
对岸隐约传来凄哀的哭声。那里在办丧事。但是好像跟自己无关,是不相干的人家的丧事。
她无聊地走开了。内心却莫名地塞满了凄怅。
灵生在医院里彻底清醒过来。他们居然又回到了市医院。高星居然没有病倒,他居然可以照顾自己。这个发现让灵生精神大振,恍惚间,她感觉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而已。所有令她心碎的,冰冷的原来都只是做了一个梦。
梦醒来,没有悲伤,没有绝症,大家都好好的。自己的病也很快地好起来。
“老公,你真的没有感冒吗?你是不是也感冒了?是不是也住院了?只是比我先好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不盼着我好吗?老盼着我生病吗?什么人……”
“我不是……我是怕你那天淋雨那么严重……”
“走吧,别啰嗦了,回家。”
“老公……”
“走啦!”
灵生突然生出一个恍惚的念头来。要不再让高星做一次检查,万一呢?万一呢!误诊的事儿也没少见,万一呢?
不然,那天那样淋雨,一个重症病人身体那样被作践,他居然没事儿,没有生病。他的脸色居然那么好,精神那么好。一个星期而已,恢复那样迅速,可能吗?
一个抵抗能力那么强的人,会是得了不治之症的人吗?
她越来越迷糊,像一个经历了穿越的人。她想起那个梦来,也许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梦呢?他根本没有病,根本没有什么癌症晚期。这世上既然有梦这种东西,一切就皆有可能的。
她一定想要解开这个谜的。
她让高星在一楼大厅里等待自己,她谎说要上厕所。
“搞快点,事咋这么多!”
高星那么不耐烦,脸色沉下来,他把行李包重重放在长椅上,一屁股坐在行李旁边,满鼻子满眼睛都是不满,像个置气的小孩。灵生讨好地一笑,转头飞奔上楼。
医生办公室里,黄医生低头写字。灵生一看到黄医生,莫名地失望。兴许,黄医生不在,如果坐在那里的是另一个医生,灵生就不会有失望了。
或者这个医院根本就不存在黄医生这个人就好了,黄医生只是梦里出现过的角色,那样一切就是另一说了。证明不好的都是一场梦,好的才是现实。
灵生走向黄医生,一半失望,一半希望。
“黄医生……”
“嗯?你们还没有走吗?什么事又回来了?”
“我……我想问……我老公他……需不需要住院治疗?”
“我不是都跟你解释清楚了吗?如果你们实在想住院那就住呗,我只是觉得住院的意义不大。住院治疗也就是化疗而已,化疗会很痛苦的,白白受折磨,还花一大笔钱,可能会走得更快,连三个月都撑不过。你们自己拿主意呗。”
原来不是梦,原来真的只剩下最后三个月了!
灵生瞬间就坠落冰窖,那根刚才莫名地雀跃起来的神经,像一只遭枪击的麻雀儿,掉进灰尘里,扑棱扑棱地,作垂死挣扎。
她失魂落魄地往回走。想起那个梦,梦里的场景。那分明是一场丧席呀!那些似是而非的氛围,若隐若现人影,似曾相识的邻里乡亲,还有冷漠的让她莫名痛心的高星的家人。最要命的还是那隐约的哭丧的声音……
小区门口,接车的人不少。大多是高星的朋友,个个神色悲戚,都来拍着高星的肩膀,欲言又止。女人抹泪,男人不哭。
年春也在接车的队伍中,是灵生唯一的朋友,唯一一个为着灵生而来的。
大家随着一起去了灵生和高星的家。
厨房里,年春和灵生对望几眼,百感交集,于是相拥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