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暼到,御案后方跪坐着一道人影,正望着自己这边。
来不及多想,窦武当即俯身一拜,“罪臣窦武,恭问陛下圣安!”
没有听到预想中的“朕安”和“免礼”,回应他的,只有“笃笃”地敲击桌案的声音。
每一声响起,窦武的心跳,就会跟着慢上一拍!
压抑的气氛,犹如一支蜻蜓落在了平静的水面上,荡起圈圈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窦武感觉自己心跳仿佛都要停下来的时候,御案后的身影这才缓缓站了起来,并缓步朝着西边的窗口走去。
弓着身的窦武,也随着身影的移动而转动了身子。
稚嫩中透着一丝威严的声音,传入耳中:“大将军不是一直自诩忠心为国吗?怎么今日以“罪臣”自称起来了?”
“还是说,大将军瞒着朕,做了什么罪事?”
诛心之言,让窦武陡然心头一缩。
这话太重了,这要传出去,他都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窦武咽了咽口水,俯身将脑袋垂到了最低,“臣不敢,臣只是……”
“好了,不必解释!”
走到窗口的刘宏,一卷衣袖,将手背到身后,转身静静的凝视着窦武。
说起来,这还是刘宏第一次与窦武私下里单独见面。
过去的时候,他只听师父评价过,说这窦武身为掌权的外戚,既没有霍光的手段能力,又没有梁冀的胆色狠辣,妥妥的干啥啥不成。
唯一的优点,也就只剩下爱惜名声了。
也就是因为过于爱惜名声,这才一次次的被那些清流党人、及关东士族所利用,并最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不过,尽管窦武一次又一次的站错队,但好在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次针对自己的师父,那也是被那帮关东士族所哄骗了而已,他内心深处,到底还是向着汉室的。
所以,刘宏不仅不准备将他如何,反而还准备继续重用于他。
眼下帝党尚未成长起来,关西武将也只是徒有虚势,若是窦武这个外戚再倒了,那关东士族真就一家独大了。
不过,在重用之前,还需好好敲打一番才行!
“大将军,抬起头来!”
闻言,窦武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了刘宏。
此时的殿内颇为昏暗,一缕血红色的残阳透过窗口,打在刘宏的上半身上,阴影倒映在窦武的瞳孔上,被无限放大。
这真是十二岁的少年?
窦武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只感觉一股无形的威压袭来。
“窦武,年轻时善习经术,曾于大泽中教授门生,名传关西!”
“延熹八年,被拜为郎中,开始入朝为官!”
“延熹九年,被拜为城门校尉,因廉洁奉公、乐善好施,加之曾力保李膺、杜密等名士,故被人称做“三君”之首……”
“朕可有记错?”
听着天子细数自己的过往,窦武心中越发的不安了起来。
“陛下胸怀广阔,竟将臣之卑鄙过往藏于其中,臣惶恐!”
自己的这个过往,并非什么秘事,大多人都知道。
但从天子口中说出来,感受就有些不一样。
刚刚才被太后责罚,天子这个时候提及自己过去,到底意欲何为?
“观大将军过往,当属天家之臂膀才对,怎么就跟那帮士族结党营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