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眉心,孙邈决定收回刚才的感叹。
其实这几年他的教学生涯中也并非全然都是欣慰和骄傲,还有头疼和苦恼。
他的这几个弟子,越长大,是越有自己的脾气性格了。
“告诉我,你为何要写这篇文章。”孙邈静下心来耐心准备听她说。
珠珠眨了眨眼,规规矩矩答:“先生,这几年我促成了咱们白家村和外村的多少对亲事,您也是知道的,我查了一下咱们现有的书目,发现与人做媒这点还未有专业的探讨和研究,所以啊……”
珠珠背着个手,一脸高深莫测道:“先贤们承继多年的绝学圣学,我许是只能学习吸纳而不能发扬光大,但我可以独创一派呀。”
孙邈嘴角抽了抽,指着她新鲜出炉的文章,“你说的就是这做媒?”
“是也是也。”珠珠很肯定地点头,“先生不知道,与人做媒,除了赚到银子,还能得到他们的感谢,看着他们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度过一辈子,于我来说也是功德一大件嘛。”
“你总是有很多理由。”孙邈摇了摇头,还是沉下心来看她的文章。
越看,脸上那股不以为意就越发淡了下去,换上来的更多是严肃和认真。
他的背也挺直了一些,眸中异彩连连。
没想到一篇偏门的文章她也写出来很多数据和真实案例,有理有据,看着不像是胡诌。
先生看文章,珠珠就站等着被提问。
突然,珠珠的背被砸了一下。
她趁先生沉浸之时往后头一看,就见大侄子白墨正冲她使眼色。
她看懂了墨墨的意思,墨墨一贯都不喜欢写文章,私下写文章时总要找借口出去透口气,用他的话来说,外面的草木香都比文章里的笔墨味儿更香。
这会儿他又想出去了,想让她帮忙打掩护。
珠珠对他点头,看着他轻手轻脚起身,小心翼翼准备溜出去。
然后她高声喊:“先生,白墨出去了。”
孙邈抬起头来。
已经到门口的白墨一回头。
师徒二人的目光就这么毫无阻挡地对视上了。
白墨心头一跳。
孙邈蹙眉,“又跑?”
白墨麻溜地低头认错,“先生,我错了。”
孙邈也不多说别的,干脆道:“下午的武功加练一个时辰,过了我这关才能回家,珠珠,你回家的时候跟你爹娘说一声。”
珠珠幸灾乐祸道:“好嘞。”
白墨苦着一张脸,“是,先生。”
孙邈:“出去背书吧。”
白墨感觉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在向他召唤,闻言立马跑了出去,就是背书也觉得很开心。
过了会儿,孙邈放下珠珠的文章,没有立即说什么,而是对下面另一个丝毫不被外界干扰的学生道:“商陆,你的文章可写好了?”
经过几年的学习与沉淀,商陆比之从前越发沉稳内敛、波澜不惊,容颜也越发出色俊朗,身姿挺拔。
刚才珠珠和白墨的闹腾丝毫没有打扰到他,听到师父的话,这才拿起自己的文章走过来。
他站在珠珠旁边,恭恭敬敬地把自己的文章呈给先生。
商陆写的是一篇安置流民之策。
这件事还要从一年多前说起。
一年多前突厥犯边,西州都护郭长雄率手下若干兵马奔赴前线誓死御敌,拢共耗时一年有余,上个月终于传来了令人精神振奋的大好消息。
西州大捷!
皇帝为之大喜,赐下厚赏之余,还下令举国欢庆。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当年的罗县令还是那位罗县令,几年未得升迁,便想借此机会挣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