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心坎儿
夜幕笼罩,繁星点点。
宫室内灯光亮如明辉,唐韵成为星主的喜悦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桌上摆满了佳肴美酒,香气四溢。唐越今日格外高兴,硬要拉着涂山曜陪他一醉方休。
涂山曜一边陪着他驴头不对马嘴的划拳,一边担忧地看向唐韵。
唐韵喝得晕晕乎乎,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可依然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酒液在喉间流淌,带来阵阵灼热,有些辛辣,亦有些刺痛。
季鸣珩在一旁扶着他东倒西歪的身体,小声劝慰:“你身体刚好些,不易饮酒。少喝些。”
“没事,唐叔高兴,我也高兴,喝点就喝点。”唐韵端着酒杯,又饮了一大口,他并不会喝酒,只是如喝水一般一个劲儿往嘴里灌,并不知这是特供白酒,味道不难喝,却易醉,后劲儿大。
涂山曜几度想起身过去给他把酒杯夺过来,却被唐越扒着半边身子,纠缠着非要跟他行酒令,不好脱身。
唐越:“来,小曜,叔教你正宗的划拳。alpha哪儿能不会划拳,来先走一个!”
“叔,韵哥好像醉了,要不我先送他回去休息。”
“让季医生去,他是大夫,懂得多,咱们继续喝。”
“可……”
此时,彦桑将唐柠哄睡后,从内室走了出来,看到唐韵已经喝得迷迷瞪瞪,睁不开眼了,却还攥着酒杯不撒手,当即过去一把将酒杯给他夺过来,“怎么还喝呢,身体不要了!季医生麻烦你搭把手,把他扶去卧房休息。”
“好的叔,我送他去休息就行。您还是劝劝唐叔吧,他喝了也不少。”季鸣珩宛如见到了救星,唐韵的酒杯他不敢去夺,正担心发愁呢,彦桑就过来把这危机解除了。
“那你慢点,这孩子,怎么喝这么多,我去煮点醒酒汤,一会给你们端过去。”
“谢谢叔。”
季鸣珩一手扶着唐韵的脊背,一手托起他的膝弯儿,稍稍使力将人打横抱起,疾步朝着唐韵的卧房走去。
涂山曜又怄又气,这混蛋医生怕不是想趁人之危!
他费力推了推八爪鱼一样扒着他不放的唐越,“叔,我去看看,韵哥醉得很厉害。”
“不用,有季医生呢。季医生医术好着呢,头几天给我送的膏药,一贴上我这老寒腿立马就不疼了,人家专业。”
他专业……个p!他专业挖墙脚是真的!
但唐越明显没有感受到涂山曜的怨念,还在一个劲儿教他行酒令。
卧房内,季鸣珩动作轻柔得将唐韵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他用手指轻轻拨开omega额前凌乱的碎发,目光深情而专注。唐韵双颊绯红,微醺的酒气自他的鼻息间传出,带着一丝迷离的魅惑。
他嘴唇翕合,低语喃喃,声音软糯而模糊,像是压抑在心底许久的话语终于在此刻得以倾诉。他的语调中似乎带着诸多委屈,又带着些许怨念,犹如深夜里独自流淌的小溪,孤独而倔强。
季鸣珩眼中涌起心疼,那心疼如同潮水般一波一波地冲击着他的心防。他坐在床边,轻手轻脚地为唐韵脱下外衣、鞋子,又为他盖上被子。
唐韵双手无意识的挥舞,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季鸣珩伸手握住他的胳膊,怕他乱抓伤到自己,不料却被唐韵反手抓住,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将他搂进怀里。
季鸣珩就这么趴在他怀里,不敢动,一动,唐韵就哼哼,还带着哭腔,像是即将失去重要玩具的孩童,委屈巴巴的直掉眼泪。
今夜的酒醉在人心,唐韵心里难受,人家给权给钱给私兵,多好的事儿,八辈子他都不敢想的好事儿啊,可他就是难受。
收了人家的补偿,就没资格再埋怨了,天经地义的事儿,他懂。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自古的道理,他懂。
退一步海阔天空,不闹不吵,大家都有好日子,他懂!
他知道的,他明白的。
好歹人家态度摆出来了,他也……不该再矫情……
他昏昏沉沉的脑袋里,走马观灯一般闪现诸多场景,第一次离开荒星,第一次遇到蓝宥,第一次跟蓝煜在桐州独自相处……还有黑市五年,「角斗场」里一场又一场的战斗,那疼到浑身发麻却避无可避的困境,一次又一次……
“知道吗,我没想过招惹蓝煜,最开始我跟阿宥在一起我还挺开心的,我也没想当omega,我当时就想着谈个普普通通的恋爱,挣钱攒钱买个大房子接唐叔他们一起来帝星享福……我不贪的……”
唐韵的声音很小,断断续续,抽抽噎噎,季鸣珩却听得很清晰。
“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儿,我开始憎恨皇权的独断专横,刻薄寡恩。在黑市的日子里,我甚至无数次想过杀死赢嘉后。再把皇家人每一个砍上一刀,让他们知道知道,老百姓的疼也是真的疼!……让他见识见识,蜉蝣撼树,树不会倒,却也能留下痕迹!
可……他们是我的生身父母,于我这具躯体有恩,我不该,也不能再有这样违悖人伦的想法……
我难受,不得劲,超级不得劲!
我如萤火般卑微,却也是个人,有独立的人格,我活于天地间,从没妄图贪求任何人的恩惠!
可他们给得太多了,是我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那种多! 想要,想给唐叔、彦叔、柠柠他们留点保障,我自己,无所谓的……
你说,我是不是很烂,一边矫情的对人家不冷不热,一边又堂而皇之的收下人家的赔礼……”
唐韵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知是说于季鸣珩听还是在说于自己听。
但季鸣珩听明白了,症结原来在这儿,人都说心坎儿是最难过的,很多时候不是这个事儿忘不掉,是那道坎儿跨不过去。
他抽出手轻轻擦去唐韵泪湿的眼角,“不,别这么想自己。过去的好与坏,既然已经成了过去,就不应该让它一直来侵占你的心。往前看,不是要你放下过去,而是带着过去往前走,过去才几年?前头可是有两百多年的时光在等着你去好好享受的。别把自己的路走死了,觉得不痛快了就去闹,去发泄,怎么痛快怎么来,自私一点,多为自己考虑。换个活法,癫一点,狂一点,没关系的,你有全帝国最坚实的后盾,怕什么。”
“我不会……”
“我教你。”
“我……还是想哭。”
“那就哭,放心大胆的哭。”
“我再哭一会,就一会。哭完我就释怀了,一定会释怀的,一定会!”
“嗯。”
那天夜里,唐韵就像抱着一个大型安抚娃娃一样,抱着季鸣珩哭了好久好久。